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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城门问斩

    四十八人,也不能算太多罢。

    墨微辰在人群中游走,观察刑场布置。应天门前,金吾卫的明光铠在雪幕下泛着冷光,四十八名玄甲卫士以六花阵展开,陌刀寒芒织成铁幕,将刑场护在正中心。

    铁幕之后,囚车上的铜锁已被血锈蚀成黑红,囚犯低低垂着头,不肯抬起一点,但墨微辰还是靠那单薄的身形和肩上那朵血花,辨认出关着的人,是方子清。

    只过了一夜,他看上去更摇摇欲坠,杜慎之绝对又动了私刑。

    她的脚步越走越快,胸中有什么涌上来,催得眼眶发热。秦无瑕对她说问斩的人是方淼,她还不信,她是亲眼见过城门那张行刑布告的,她是知道方淼不会这么快被问斩的,她是相信秦无瑕不会那么残忍、用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可眼前的一切都告诉她,什么叫真实。

    墨微辰强压下一口气,她抚摸着袖中的“天工手”,轻声道:“老搭档,他们人数不少,但都只配了横刀,你别太紧张。”

    高墙阔地,重甲强兵。看似固若金汤,但这刑场她能闯!必须闯!

    半刻后,烈马嘶鸣杀来!

    “让开!”

    墨微辰打马冲入阵中,迎面撞上三柄丈二陌刀呈品字形劈下。她旋身离鞍,“天工手”收拢如鸟喙,扣住最前排金吾卫的护腕。配合了墨家独门兵器的“燕衔环”招式精妙无比,甲片崩裂声混着骨节错位的脆响,当先那名金吾卫陌刀脱手,打向同僚。

    一击得手,杀了个开门红。墨微辰纵马冲向刑场核心,在刀光中与方淼虚弱的眼神相撞。

    “你怎么”方淼口中呕出大量鲜血,将他要说的话尽数淹没。

    “闭嘴!”墨微辰冲阵不忘叫骂,“你且等着,等我把你带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淼眼眶发红,张嘴欲言,领队的金吾卫叫到:“活捉逆党!”

    前排卫士突然变阵,六花阵像收拢的夹子般向墨微辰扣紧,陌刀成网,就要将她和坐骑网在其中。

    “差得远了!”墨微辰指间“天工手”寒光乍现,挺身间身子如鞭甩出,指尖精准叩上阵眼持刀者的少海穴。与望君山精妙的红莲阵相比,六花阵对单的优势全在兵甲碾压,偏她墨家神兵,专破兵甲。

    陌刀坠地的闷响未歇,墨微辰已借力翻上刀背,掌缘沿着又一名金吾卫的胸甲纹路一划,熟铜护心镜“咔”地弹开。这正是“燕衔环”的变招,“天工手”卸甲不卸人的精髓在起手式便体现得淋漓尽致,她若想卸了这四十八人的甲,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惜老天不给她时间。她踢翻不知第几名金吾卫,囚车近在咫尺,突然看清方淼抬起被拶刑碾碎指节的手,遥遥指着天上——

    “埋伏”“卸马!”

    方淼的咳喘和杜慎之的尖叫同时响起。

    话音未落,绊马索已从雪地弹起。河曲马哀鸣着跪倒在雪地上,墨微辰凌空翻身时,三百张擘张弩从四面八方掀起,刑场登时成了靶场。

    杜慎之的官袍在箭垛后翻飞,全城的金吾卫聚集于此,就是他此刻的底气:“逆贼,本官恭候多时!光天化日之下,你竟又敢当街犯法?既不伏法,劫囚之罪,便拿命来填罢!众将士听令,绞杀逆贼,列阵!”

    三百擘张弩开弦上箭,反光的箭尖齐齐对准两人。原来这场行刑,竟是请君入瓮的陷阱!

    “你别怕!”墨微辰斩断囚车铁锁,指尖搭上方淼腕上镣铐,“我会带你出去。”

    方淼看向墨微辰,眼中的拒绝竟盈满了温柔:“你走。我不怕死。”

    “你不怕死,还怕活着?”墨微辰攥紧他手不肯放,“你难道不想活着?”

    她眼中光辉灿烂太过耀眼,方淼心底的“想”字,差点脱口而出。

    “放箭!”

    杜慎之一声令下,箭簇破空之声连成一片,排山倒海而来,六花阵顷刻散开,只留场中待宰的羔羊。

    但墨微辰并非羔羊。

    她应变极快,一脚踹翻囚车抵挡,弩箭钉入车板的震颤声立刻响起,密集如大雨过境。突然,一支箭尖扎穿车板,与此同时,墨微辰被人拉倒了。

    “小心”方淼以肉身为盾,背对战场,将她紧紧藏进怀里。

    他瘦得只剩一具骨头的身体很硌人,满襟的血腥味儿很冲,可他呼在耳边的气息,却那么暖,那么熟悉。

    “大”

    “哥”字未能出口,墨微辰心口蓦地绞痛异常。她轻易将方淼挣开,翻身将他按在地上:“方子清!你等我!我回来,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听得弩箭声渐稀,知道到了更换弩箭的宝贵间隙,打滚翻出,撞正被射成筛子的黑色马儿。马儿哀鸣中,她踩着鲜红的血液疯狂奔走——她若不走,第二波箭矢一定会射穿囚车。

    “放箭!”

    第二声令下,铺天盖地的箭雨再次落下,果然跟着墨微辰移动,杀意如影随形。她捡起散兵遗落在地的长直盾,边走边战至城脚下,飞身踩上城墙,抛盾挡箭,沿墙而上!

    她速度极快,箭矢难追,及至垛墙,眼看就要脱困,丹田突然空虚——

    “啊。”

    来不及惊讶,身形一凝,身子往下堕落。

    墨微辰眼睁睁地看着差的那最后一步越来越远,手足抓空,衣袂翻飞。飞矢划过发间,发丝散开,大片黑色将她视线遮了个严实。

    时辰仿佛在这一刻变慢。

    怎么回事?

    她昨夜明明把药泼了,怎么还是没有逃过“忘川尘”?

    是那杯茶?

    是罢。他泡的茶总是比旁人的香些,她心生欢喜,便忽略了那阵不同寻常的松雪香气。

    可是为什么?

    因为那时她没听他的话吗?只要不听话,他就随手用药物洗去她的记忆,逼她听话?

    他在杯中加入“忘川尘”那一刻,一定不知道发作之时,她会想到他罢?

    没了记忆,许会恢复。没了内力,她将坠入深渊。

    是他,让她万劫不复。

    墨微辰伸手入怀,重重按住心口,有什么东西,压得她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