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身出红疹的缘故,恒王妃到的时候,杭婉如根本无法外出相迎。

    她躺在床榻上,浑身出疹的奇痒难耐让她烦躁得直想挠上一挠。

    可偏偏,她的双手都被用绸布一层层缠上了。

    这是平昌侯吩咐的,为的就是怕她因着挠痒而挠破了肌肤,到时候万一落下疤痕可就不好了。

    一时间,府内只觉侯爷对小姐的疼爱当真难得,居然能够想得如此细致。

    而作为这份细致关爱受益者的杭婉如,此刻却是无暇感叹爹爹对她的疼爱了。

    她一心只想赶快缓解身上的难受。

    “给我解开!快给我解开!”

    几天前还玉容花貌的美人儿,此时却是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堪。

    婢女们哪敢,侯爷和夫人可是都嘱托过了,无论小姐说什么都不能解开。

    她们只好跪在地上继续细声安慰着杭婉如。

    但杭婉如此刻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

    婢女们挠得始终缓解不了根本,哪怕知道自己下了猛力有可能损毁肌肤或是容貌,她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既然婢女不肯解,她便要直接用牙齿咬开手上的绸布结。

    婢女们吓得慌忙前来阻止,屋内乱成一团。

    而恒王妃也是在此刻进了屋子。

    “乱成一团,成什么样子!”

    在一旁扶着恒王妃手的平昌侯夫人轻斥道。

    婢女们闻声忙跪成一团,将刚刚发生的事快速而简短地禀告给平昌侯夫人。

    杭婉如此时也看到了来人。

    “曾外祖母!”

    她几乎瞬间落泪,委屈到不行。

    恒王妃也立刻心疼到不行,甩脱了平昌侯夫人的手,疾步上前坐到了杭婉如的榻前,将其一把抱入怀中。

    “心肝肉啊,怎么瘦成了这般模样?!”

    恒王妃最先关注的,不是杭婉如脸上的红疹,也不是她狼狈不堪的模样,而是她瘦了许多这件事。

    “曾外祖母,您怎么才来看我啊!您看,我起了好多红疹!好痒!我每日每夜都睡不着觉,快要被折磨死了!”

    “小孩子嘴巴上没个忌讳!呸呸呸,不能说那个字!”

    听到杭婉如提到死,恒王妃立刻激动地“教训”道。

    瘪了瘪嘴,杭婉如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她很清楚,曾外祖母对自己的宠爱,不是因为她有多好,而是因为她长得像极了自己早逝的外祖母。

    曾外祖母膝下五子一女,五个儿子又生下了十一个孙儿和十五个孙女儿,更别提曾孙和曾孙女儿了。

    但外祖母是她唯一的女儿,而外祖母膝下,也唯有母亲一个女儿。

    加之自己出生时便被发现长得像极了外祖母,这些年来更是越长越像,曾外祖母对自己也是愈发疼宠。

    而外祖母当年因病不过双十年华便去了,这一直是曾外祖母心中最过不去的坎儿。

    所以自己刚刚提起死,自然是戳中了她的忌讳。

    “我错了,曾外祖母您别生气。”

    说完,杭婉如也发现了不好。

    “我这病说不准会传染,曾外祖母,您还是到外间去吧,别离我太近了。”

    她年岁大了,万一被自己传染了,不定会有什么光景。

    见杭婉如如此关心自己,恒王妃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孩子,这些事你爹娘他们早就考虑到了。你爹娘之所以对外说你这病有可能传染,一则是为了避免麻烦,免了往来的探望。二来你那几位闺中密友,平日里看着亲密,但真遇上了事心中不一定如何想。你们如今都待字闺中,保不准什么时候要嫁入同一家或是同一姓,谁知她们会不会借着探望之机使什么绊子?所以谨慎些为好!

    实则,你这病并不会传染,不过是你郁结于心才会如此。

    今日,我带了个婢女来,她是老大媳妇身边伺候的,颇通些医理,对于你这等症状,或许会有些办法。便让她给你瞧瞧,若是有办法,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说着,恒王妃还想将自己入宫给她请旨为信王侧妃一事说出来,好让杭婉如欢喜一二。

    可想到平昌侯的恳切请求,她还是暂时压住了这个想法。

    说到底,太后虽有意动,但这件事还不算彻底定下来,若是此时告诉了婉如,一旦后面事情有了什么变动,她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届时,这郁结于心的毛病怕是更好不了了。

    唉,这孩子也真是个痴儿。

    要她说,这天下好男儿哪里寻不到,信王就算是天潢贵胄,那也不一定就是最好最适合的。

    像是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王妃,外人看着是风光,个中辛酸苦辣也唯有自己知晓。

    婉如何必如此执着?

    可想到自己那早逝的女儿,想到当初因为王爷安排,她不得不放弃了心爱之人嫁与世家联姻的凄楚,想到她最后郁郁而终的结局,恒王妃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已经尝过一次撕心裂肺的痛楚了,如今,是什么也都看开了。

    侧妃便侧妃吧。

    若婉如从此能够疏散心中郁结,那便比什么都重要。

    被恒王妃带来的婢女名唤翠柳,瞧着十分机灵。

    她上前跪在杭婉如床榻前,先是为其搭了脉,而后有些为难地对恒王妃和平昌侯夫人道。

    “王妃,夫人,奴婢需要为小姐仔细检查一下身上的红疹,还请王妃和夫人挪动玉步,暂到外室稍等片刻。”

    的确,这等时候人太多了,婉如也是尴尬。

    恒王妃点了点头,带着众人走了出去。

    杭婉如不耐烦让那么多婢女看着,也挥了挥手都让其出去了。

    屋内便只剩下二人。

    翠柳上前准备为杭婉如解开亵衣。

    杭婉如原本还未如何在意,可那婢女突然在她耳畔低语道。

    “杭小姐,奴婢是温元县主派来救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