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平昌侯府的家世,杭婉如去做侧妃其实是有些折辱意味的。

    信王便是再得太后疼宠,可终究只是个亲王。

    若真要为妾,为何不将女儿送进宫去搏一个贵妃甚至皇贵妃之位?

    平昌侯府若要押宝信王,也该看准王妃之位。

    他家又不是配不上。

    就算太后之前曾经想过赐婚杭婉如为信王府侧妃,可这也只是想想。

    这种事,便是她贵为太后,也不好随意下旨。

    神都内这些传承三代以上的世家,各个都是有自己的底蕴在的。

    若是结亲不成结了仇,那就不好了。

    若是平昌侯府无缘无故便让杭婉如做妾,太后怕是惊多于喜。

    以她多疑的性子,必定怀疑,是否是杭婉如有何问题,才让平昌侯府如此忙着为其定下亲事。

    说不准,还会怀疑到清白上。

    但偏偏,恒王妃用的是成全杭婉如的痴心这等理由。

    这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毕竟,杭婉如对信王的痴恋,那可是满神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平昌侯府对这个女人的溺爱,也是人尽皆知的。

    某种程度上说,除了信王,她也高嫁不了,甚至连平嫁都不可能了。

    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谁能容忍自己妻子对旁的男人的痴心传得人尽皆知。

    就算那人是亲王,也不行啊!

    所以,杭婉如若是嫁不了信王,结局大半是要找个门第低一些的夫婿了。

    “太后允了?”

    崔令窈冷笑一声。

    怕是没有吧。

    “自是没有的。毕竟如今信王还被禁足着呢,太后也没这个心思。

    只是,太后明显是心动了。恒王妃言明,对于之前九韶台那种子虚乌有的传闻,恒王府也好,平昌侯府也罢,那是半字不信的。只是,这能够看透真相的人毕竟是少数,人云亦云的糊涂人才是大多数。而平昌侯府愿以杭婉如的婚事,来破开这重笼罩在信王身上的疑影儿。”

    这种话,也就恒王妃敢在太后面前说了。

    因着她的辈分比太后高,也算是太后的叔祖母了,否则旁人谁来说这句话,都少不得要被申斥一番。

    不过,这话虽然大胆,但怕也是说到了太后的心坎儿上。

    太后最疼惜的,就是这个幼子。

    九韶台的事从后续的处置来看,谁都能瞧出是信王做了对不起上官小姐的事,不,此时该称呼明熙公主才是。

    否则,皇家为何要突然册封一个外姓之人为公主?

    就算奉国公得重用,可难道之前的十几年里,奉国公就不被看重了?

    为何那时不册封?

    信王原本在神都内是不少贵女所憧憬的郎君人选,这一闹,信王名声大损不说,一些世家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投靠态度也顿时暧昧了许多。

    他们是想押宝信王不假,可不是拿着全族的性命去跟着一个管不住自己的人赌一把啊!

    不管信王是真的做出了出格的事,还是被旁人算计了,这都值得他们再思量一番押宝一事。

    前者是愚不可及,后者是手段不够,无论哪种,都很可怕。

    这些朝廷上的变化,太后自然是看得出来,也自然是焦急的。

    她和奉国公的关系,到如今都没有缓和之势。

    甚至,如今奉国公还在一些朝政之事上站队裴玠。

    裴玠虽然如今尚未正式亲政,但比起几个月前,他能接触到的政务明显变多了。

    在裴玠快要亲政的当下,这般发展苗头可是太后不愿看到的。

    此时,若是平昌侯愿意许嫁爱女,且是侧妃之位,无疑能够冲淡许多这些时日笼罩在信王头上的阴影。

    毕竟,平昌侯府也是神都内的老牌世家了。

    平昌侯这些年虽然一直身子不好,但到底地位还在,且杭婉如的几位兄长各个出息,杭家便是要在风口浪尖上攀附皇家,也该剑指正妃之位,而不是侧妃之位。

    最大的可能,便是杭婉如真心倾慕信王,且平昌侯也认可信王为人。

    这就为九韶台的事留下了许多可解释的空间。

    太后自然也能读懂恒王妃的言外之意。

    “原本太后的意思,是此事不急,毕竟陛下都未曾大婚,信王作为胞弟,总不好早过陛下。可恒王妃说了,侧妃入府并不像正妃那般需要耗费人力物力,且更无正妃大婚的筹备繁琐,因而也算不得坏了规矩。”

    这是连给杭婉如争取一些礼仪规矩上的体面都不要了。

    以杭婉如的身份,平昌侯府要是求个侧妃封号,或是在大婚仪式上暗戳戳办得隆重些,这些完全是能够办到的。

    可恒王妃居然全没要求。

    “杭婉如病得蹊跷。”

    崔令窈说出了心中早有思量的答案。

    平昌侯是为了掩盖什么,居然慌得立刻要让杭婉如出嫁?

    这是,不想让杭婉如接触自己和婧容姐姐?

    是了,谢家是支持陛下的,而自己明面上又是几乎板上钉钉的皇妃。

    虽将来和杭婉如也能勉强算是妯娌,可谁都知道,信王和裴玠之间注定最后是个你死我亡的结果。

    为了信王,为了家族,她都不可能再和自己真心交往。

    那这就更奇怪了。

    自己不过试探了一句当年他曾在西麓军待过的事,为何平昌侯就慌张成了这般模样,好似自己戳中了什么大秘密一般。

    杭婉如……

    崔令窈突然心中有种直觉。

    杭婉如身上或许有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听到自家县主的话,离澜立刻开始在脑海中快速盘算起了目前离镜司在平昌侯府及相关交好世家中的暗桩,在崔令窈投来询问的目光后,她低声道。

    “恒王府内,有之前安排的暗桩,便是在恒王世子妃身边伺候的丫鬟。”

    “那看来,得让恒王妃再去趟平昌侯府了。”

    崔令窈迅速下定了决断。

    好不容易捕捉到当年的线索,绝不能错过这一次!

    三日后,恒王妃的马车出现在了平昌侯府外。

    头发已然尽数白了的恒王妃扶着婢女的手俯首走下了马车。

    她虽然已近古稀之年,可精神矍铄,身子骨瞧着依旧十分硬朗。

    平昌侯夫妇早已在门口迎接。

    今日平昌侯依旧抱病未曾上朝。

    可恒王妃亲至,他自然也是要出来相迎的。

    “外祖母。”

    平昌侯立刻拱手行礼道。

    “好了,进去说吧。”

    恒王妃一把握住了平昌侯夫人,也就是自己外孙女儿的手,朝着府内走去。

    她身后,六名长相秀美,举止端庄的婢女紧随其后。

    在婢女后,是六个仆妇和一众侍从,浩浩荡荡,粗略看去便有二十余人。

    这便是恒王妃的排场,便是寻常出门,丫鬟仆妇都是成群的。

    而在人群中,一个肤色白皙的婢女眼中精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