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不同了。"

    李光辉叹了口气,粗糙的指腹摩挲着茶杯边缘。

    "阿松,原本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当不了爷爷了"

    听到这话,李岩松的心头一紧。

    他不由得想起,几年前军区医院那纸,冰冷的诊断书:

    【因战伤,导致生殖系统,永久性损伤】

    父母当时安慰自己,说他们不在意这个,让他不要有压力。

    李岩松又想起,妹妹李岩霜在某年的年夜饭上,掷地有声的那句"我这辈子丁克到底",父母当时,也只是沉默地给她夹了块红烧肉。

    原来那些沉默里,藏着这样的遗憾。

    事实上,父母从来没有,在这件事上逼过他们。

    但李岩松到现在才明白,原来,父母内心还是希望,他们都能有自己的孩子。

    不然,又怎么会像这般,把暮暮捧在手心?

    李光辉轻咳了一声,指节在膝盖上敲了敲,

    “阿松”

    李岩松感觉到,老爷子这是想进入正题了。

    “您说,我听着。”

    父亲的话,让他有点惊讶。

    “你和暮暮的妈妈有联系吗?”

    李岩松皱了皱眉,老爷子不是爱八卦的人,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爸……你想说什么?”

    下一刻,李光辉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样,开口说道:

    “阿松,你去把他们接回来吧”

    就在这时,李母也适时的,端着茶盘悄声进来,青瓷茶杯"叮"地碰在实木桌面上。

    她假装整理窗帘,手指却将布料攥出了褶皱。

    李岩松这才意识到,原来父母这是已经商量好了。

    就等着自己点头。

    茶香在空气中凝滞。

    李岩松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太阳穴突突直跳。

    见儿子长久地沉默,李光辉的指节,在红木扶手上,叩出沉闷的声响。

    老式座钟的秒针走过三圈,老爷子终于忍不住倾身向前,看着儿子,

    "阿松?"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

    李岩松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鞋子重重碾过地板上那道裂缝。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喃喃说道:

    "不可能了"

    话音刚落,陶瓷杯碟碰撞的脆响声,骤然响起。

    李岩松回头望去,是李母失手打翻了茶托。

    碧螺春的茶汤,在绣着双燕的桌布上,洇开一片暗色。

    "就算"

    她迅速用颤抖的手,去擦水渍,却把茶渍抹得更开,

    "就算当初是我们糊涂,我们我们可以去求她"

    "妈!"

    李岩松猛地转过身体,

    "景钰不是你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人!"

    老两口同时僵住了,过了好一阵才继续说道:

    “可是,朝朝也是我们的孙子,我们还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想到这里,老两口心如刀绞。

    他们的另一个孙子,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阿松……让两个孩子一起长大,不是更好吗?”

    母亲还在,继续试图说服李岩松。

    "够了!"

    李岩松一拳砸在展示柜上,防弹玻璃纹丝不动,他的指关节却渗出血丝。

    在父母惊愕的目光中,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们还不明白吗?是她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喉结剧烈滚动着。

    李岩松没发现,自己现在的表情,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房间,留下老两口面面相觑。

    第二天,晨光还未穿透云层,李岩松已经拎着军装外套,站在了玄关。

    他手上皮质行李袋的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胡乱塞进去的作战服。

    就好像,只要自己走得够匆忙,就能甩开那些,如影随形的狼狈和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