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风呼呼的吹,洛阳南市阵阵飘香。芝麻的焦香、羊肉的油香、还有馄饨上青葱的香气
墨微辰的肚子抗议个不停,干脆心一横搂住沈默纤腰,“千机引”出手挂住屋檐,两人便又一次翻上屋顶。
“这样快些!”
她借口找得好,腿脚功夫也好,才将沈默吓得三魄七魄丢了其九,地方便到了。
墨微辰飞到淳风坊的坊墙时,正瞥见个提刀黑影撞翻胡饼摊子。胡饼咕噜噜滚了一地,芝麻全落进泥里,再也吃不成。
她急得跺脚,拽着沈默跃上院门,指着那黑影道:“阿默,就是他吗?”
沈默惊魂未定,抚着胸口的手摸上发髻簪花,这才确认自己确实活着。眼睛随墨微辰看到青石巷里的男人,气若游丝地道:“是、是他。”
青石巷里,男人的刀锋已抵住另一华服胖子的咽喉,一步步将人逼进了院子。他束发的巾子散开半幅,粗布衫上沾着葱花的清香。墨微辰鼻尖一动,瞬间认出这是先前在“白不来”门前被她撞翻的瘦高男子。
“好家伙,原来是你!刚才就不该放你过去!”她将沈默按得坐下,飞身跃入院中。
白三郎正盯着陈员外气得睚眦欲裂,根本没注意到沈默到了,菜刀柄上的手抖个不停:“陈老狗!你还敢来!阿默的婚书我早就撕了”
“抢亲贼受死!”墨微辰凌空踏过晾衣绳,“天工手”扣住刀背猛一掀,白三郎踉跄撞进酱缸,东西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同时她“千机引”化作银鞭缠住陈员外腰带,只一提一甩,二百斤的胖子就被丢上了院墙。
“你没事吧?”她瞧陈员外并未缺胳膊少腿,只脖子下面血红一片,顿时安心道,“头在就好!”
墙角白三郎已从酱缸中爬出,带着一身酸味冲将上来。墨微辰以手背覆鼻,“千机引”刚回收成剑,白三郎的菜刀已杀疯了,两人兵器一撞,火花四溅。
白三郎怒道:“我白家祖传的‘解牛刀法’,专门剁你这样的畜生!”
“呸!畜生骂谁?”墨微辰急火上头,但也看出白三郎并非像他说的那样会什么“解牛刀法”,纯粹就是不顾死活的提刀乱劈,方才那一击墨微辰倒没什么,白三郎却已将他自己的虎口震裂。
墨家武功,讲究“见血留三分”,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白三郎受了伤,又并非练家子,墨微辰不打算再斗,只想速速教训了这蛮人。当即催动“天工手”,五指呈鸟喙状啄击白三郎手腕关节,一招“燕衔环”接横掌斩击,那百两重的剁肉大刀便落到了她手中。
“你竟敢夺我的”白三郎话音未落,已被再次化鞭的“千机引”卷起,“咻”地飞出了沈家院门。
墨微辰负手而立,正气凛然地道:“姑娘我等着去吃饭,便只扣下你的菜刀!若你胆敢再来耍横,下回留下的,就是你的大猪蹄子了!”
这话配合着一声响亮的肚子叫,十分有说服力。
说完她志满意得地看向院墙,准备迎接沈默的夸奖,也许还有沈默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幸福。然而定睛一看,屋头上只剩左右为难着下不来的陈员外。
“三郎!”沈默凄声呼喊,直直扑向院门外的白三郎,瞬间哭成泪人,“三郎,你怎么这么傻!让我看看,你伤着哪里了”
“我没事!”白三郎从地上狼狈爬起,“待我收拾了这两个恶人,我便去官府求一纸婚书,名正言顺地娶你!”
“做梦吧你!”院墙上陈员外叉腰而起,挥了挥手中卷轴,“官府盖印的婚书,撕了便是抗旨!你以为你能撕得掉?待我娶了沈默,你还该谢我没将你送官才是!”
墨微辰看着眼前混乱的形势,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你们到底谁是抢亲的?”
“他!”“那小子!”
白三郎和陈员外同时指着对方,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顶,墨微辰上下看了一圈,更懵了。
“事已至此,先吃饼吧。”一只圆溜溜的胡饼被塞进墨微辰手中,她身边已然多了一袭白衣。秦无瑕身姿修长,与她并排而立,垂头看她时的模样清隽端正:“吃饱了,你就想明白了。”
墨微辰顺手将胡饼送进嘴里,当真酥香满溢,她忍不住多吃了两口,那边的混乱已有结果。
陈员外在家丁的搀扶下从墙上下来,趾高气昂地从沈默和白三郎的面前绕了一圈,又折回到墨微辰和秦无瑕身边,手捧婚书躬身下拜:“谢女侠出手相救,大唐的律法,全靠您维护了。”
话说得绕,溜须拍马,墨微辰眉头一皱,秦无瑕已开口:“唐律规定,‘诸有妻更娶者,徒一年;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又有规定,‘诸伪写官文书印者,流二千里’。不知你手上这假婚书,是能让你判个几年,还是叫你换个地方过冬?”
陈员外脸色一变,赶忙将手中造假的婚书塞进袖中,忌惮地看向秦无瑕:“你是什么人?”
秦无瑕懒得看他,怕脏了眼睛:“就你也配问?”
墨微辰终于明白过来,一脚将陈员外踢飞出去:“好哇!原来你才是抢亲贼!”
陈员外几个咕噜滚出大门,与家丁撞成一片。他爬起来瞪着二人,知道自己乃至带来的人全上,也打不过眼前的姑娘,更别提姑娘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看上去简直深不可测。
陈员外不吃眼前亏,三两下爬起身,扯着嗓子喊道:“沈默的娘收了我的彩礼,沈默就是我的人!你们这些野蛮人再横,也不能横在我大唐律法之上!撤!”
话放得慷慨激昂,脚下却跑得飞快。
“滚吧你!”墨微辰“退”了一声,假意追了两步,把陈员外吓得屁滚尿流。
她缓了口气,扶摔倒在地的白三郎起身:“对不住了,搞错了。”
白三郎有气没地儿发,一把甩开墨微辰。沈默连忙给他顺着胸口,温柔地望向墨微辰道:“是我没指清楚,哪里是墨娘子的错?沈默和三郎在此谢墨娘子相救,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墨微辰害羞地摸了摸脸:“小意思,记什么。”
沈默看向院中长身而立的秦无瑕,即便他手里提着的是一兜胡饼,却也似天上人物执法器下凡。想起秦无瑕给墨微辰送饼时的眼神,沈默脸上一红,道:“这位郎君好俊,难道是墨娘子的夫君?”
墨微辰一愣,看向秦无瑕,被他那双含情目一望,登时将沈默抛诸脑后,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秦无瑕颠了巅手中胡饼,轻笑道:“娘子有难,自然需要夫君撑腰。”
果然他那句“娘子”还有别的意思。墨微辰心中一颤,怒道:“你少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