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你们不要吵架啊
“且慢！”姜妩抬手止住知礼，转向丽妃，“先请知礼退下。”
知礼微微一愣，随即躬身退出殿外。
殿门合拢的一刻，姜妩敏锐地捕捉到丽妃眼中闪过的紧张，不由蹙眉。
“丽妃有何事如此神色匆忙？”姬致放下手中奏折，拂袖坐定。
丽妃看了眼殿门，深吸一口气，突然跪下：“陛下，娘娘，妹妹有一事相告，关乎国之大计。”
姜妩眉心一跳，未语先心生警觉：“何事竟让丽妃如此慎重？”
丽妃声音压得极低：“知礼身份可疑，恐怕……恐怕是齐国先帝的血脉。”
“什么？”姬致霍然起身，茶盏被衣袖带倒，茶水洇湿奏折角落。
姜妩闻言大惊：“知礼只是个小太监，丽妃怎会有此猜测？”
丽妃并未慌乱，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块绣帕：“此物乃是妹妹派去齐国的暗探所带回，上面绣着齐国皇族独有的凌云纹。而知礼随身携带的帕子，恰与此物同出一源。”
姜妩接过绣帕，指尖微颤。帕角那独特的凌云纹，确实与知礼的手帕如出一辙。
她心头一沉，却不露声色：“仅凭一块绣帕，难以断定。”
“不止于此。”丽妃拱手，“妹妹有一探子，潜伏齐国多年，刚刚回朝。他曾在齐国冷宫见过知礼，请陛下与娘娘亲自问话。”
姬致面色一沉：“传。”
殿外响起轻轻脚步声，一名面容粗犷的大汉走入殿内，一身布衣，气质却不凡。他跪地行礼，行动间透着几分军旅气息。
“免礼。”姬致挥手，目光如炬，“你在齐国冷宫见过知礼？”
大汉点头，声音低沉：“回陛下，卑职潜伏齐国六年有余，曾安插在冷宫当差。大约八年前，冷宫里来了一个少年，生得清秀，常被下人欺凌。”
姜妩手指微颤：“何以见得是知礼？”
“那少年右手背上有一道疤痕，呈月牙形。”大汉语气笃定，“冷宫里的老嬷嬷曾说，这是他七岁时被铁钳烫伤所留。”
姜妩心头一震，知礼右手确有月牙形疤痕，初见时她便注意到了。
“他是何人？”姬致急问，“为何会在冷宫？”
“据老人私下所言，此子乃先帝幼子，生母是一宫女，诞下后不久便被赐死。”大汉眼中闪过异色，“齐国皇后恨极此子，不敢杀他，便将他囚于冷宫。”
姜妩双眸微缩，心中渐起波澜。
难怪知礼举止非寻常太监所能及，原是皇族血脉！
“他为何来大秦？”姬致追问道，指节轻叩椅臂，“莫非是奸细？”
大汉犹豫片刻：“这……卑职不敢妄言。只是听闻，冷宫那少年某日忽然不见，宫中曾大肆搜寻，却终无所获。”
“哼，齐国余孽，果然可疑！”姬致一拍案桌，茶盏再度倾覆，“传旨：即刻拿下知礼，关入天牢，严加审问！”
姜妩闻言色变，迈步上前：“陛下！知礼忠心耿耿，屡立功劳，岂能凭一面之词定罪？”
“爱妃不必为他求情。”姬致面色阴冷，“我大秦与齐国世代冤仇，如今竟有齐国皇族血脉混入后宫，此事岂能轻忽？”
姜妩挺直腰背：“臣妾不信知礼是奸细。即便他真是齐国皇子，也未必有异心。”
姬致冷笑：“爱妃怎么突然为一个太监说话，莫非……”
“陛下！”姜妩猛地抬高声调，却又倏然压低，“知礼跟了臣妾多年，若真有异心，臣妾岂能活到今日？”
姬致被她气势所慑，一时语塞。烛火摇曳，照出他紧锁的眉头，垂下的眼眸盈满阴鸷。
她就这么在意那个小太监？
“来人，拿下知礼！”姬致不容置辩地下令。
数名侍卫领命而去，脚步声迅速远离殿门。
姜妩面色煞白，猛地冲向门外：“不可！”
转瞬间，殿外传来一阵混乱。侍卫们已抓住知礼，拖行时铁链碰撞发出的脆响刺入耳膜。
“住手！”姜妩疾步追出，一把抓起案上的银簪，毫不犹豫朝为首侍卫刺去。侍卫险险避开，银簪擦过耳际，划出一道血痕。
“娘娘！”知礼大惊，挣扎着跪地，“奴才无碍，娘娘息怒！”
姜妩手腕一翻，又是一簪飞出，这次精准扎在一名侍卫手臂，顿时血流如注。那侍卫痛呼，松开抓着知礼衣领的手。
“姜妩！”姬致厉声喝道，大步追出，“你敢擅自伤人？”
“臣妾何错之有？”姜妩毫不退让，冷冷望向姬致，“知礼多年忠心，陛下竟不闻不问，径自治罪，这便是陛下的明察秋毫？”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动。月光穿透云层照入廊下，映出姜妩苍白的面容，却掩不住她眼中的坚决。
知礼跪在地上，哑声道：“奴才知晓了。”
他缓缓起身，重新走向侍卫，平静地伸出双手，任由他们套上镣铐：“娘娘，奴才无罪，自愿接受审问，证明清白。”
姜妩紧抿着嘴唇，浑身颤抖，却无言以对。
知礼转身，忽然跪倒在姜妩面前，重重一叩首：“多谢娘娘垂怜，知礼此生无憾。”
头颅与地板碰撞的闷响回荡在寂静的廊道，姜妩眼中泛起水光，却倔强地不肯流下。
知礼被侍卫架起，头也不回地走了。铁链碰撞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殿内寂静如死，姬致与姜妩四目相对，彼此眼中俱是一片坚冰。
“陛下可满意了？”姜妩声音冰冷刺骨，“知礼即便真是齐国皇子，又如何？他从小受尽折磨，早已与齐国皇室恩断义绝！他自来大秦，忠心耿耿，竟落得如此下场！”
姬致眉峰紧蹙：“姜妩！这是朝廷大事，不容儿戏！”
“儿戏？”姜妩忽然仰头大笑，笑声凄厉刺耳，回荡在空荡荡的殿宇间，“我帮陛下铲除奸臣，运筹帷幄，布下棋局，陛下却连最信任我的人都容不下！”
她忽然冲到姬致面前，毫无预兆地抬手便是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姬致脸上顿时浮现五道鲜红指痕。
“姜妩！”姬致大怒，“你——”
姜妩置之不理，疾步走出殿门，背影清冷孤傲。
姬致伸手想要挽留，却终究一言未发。他呆立原地，周身寒意渐起，如堕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