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荣安打红了眼,疯了一样失去理智,咬牙切齿,根本听不见柳缃绮的呼喊声,他打的仿佛是自己那永远无法改变的出身。

    柳缃绮根本拉不住沈荣安,只能整个人扑挡在柳氏身上。

    “啊——”一拳下去,柳缃绮只觉得背骨断裂,叫声凄惨。

    沈荣安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他如梦初醒,阴狠的眼神变成一种惊愕与慌乱,脸上的扭曲还没来得及褪去,“缃绮,你…”

    柳氏哭,抱着女儿哭,柳缃绮抱着柳氏,两人互相安抚。

    沈荣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试探性地伸手,“缃——”

    柳缃绮躲开他的手,大发脾气,“爹,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光明正大住在了一起,你为何把我娘打成这样?

    你要打死她吗?她被你辜负了一辈子,替你操劳了一辈子,你就送她去死!”

    往日里柳缃绮梳着两个清纯的麻花辫子,乖乖女的模样,声音永远温柔轻和。蓝色的学生装淡蓝斜襟袄子,黑裙子,规规矩矩的女孩子。

    可此刻,她如绸般的长发松散铺泻在肩头,浓艳紫的洋装穿在身上,眼神愤怒幽怨,就像一只妖艳的毒蛇。

    父女俩眼神相撞,沈荣安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才是他的女儿,他跪下来,握住女儿的手,同时一把搂过丁氏。

    将三个人凝聚在一起,他仰头大哭,“爹对不住你们,爹想改变咱们一家人的命运,从骨子里改变。

    爹不想当穷人,被看不起一辈子,爹怕了。

    沈时笙鄙夷的眼神和她那个娘一模一样,你娘的卑微,爹仿佛看到了自己,爹害怕啊,怕咱们一辈子都改不掉骨子里的穷酸。”

    “缃绮,不要怪你父亲!”柳氏轻轻扶着女儿的脸,“娘理解你爹,他为了我们在沈家被踩了一辈子,你爹堂堂七尺男儿,二十年忍辱负重,这种罪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他只想要你好,只想你逆天改命成贵女。

    你的中西贵族礼仪课一节课就是三十块现大洋,你爹都舍得拿。

    你浑身上下从小精贵的保养,全是你爹砸的重金,咱不能怪他啊,孩子!”

    柳缃绮看着母亲,满脸是血,却还在替沈荣安说好话,她心疼极了,眨眼间眼泪流淌不断,幽幽开了口,“爹,如果你以后想发泄你心中的怒火,就打我吧!”她这话是咬着牙说的,听着平静悲怆,却有隐藏的恨。

    继续说,“我欠你的,但我娘不欠,你给的钱,我娘不舍得给自己花一分。

    全花在我身上,给我上私课的老师…”

    柳缃绮说到这里,柳氏慌忙捂住女儿的嘴,眼睛里皆是惶恐和祈求,摇摇头,示意柳缃绮不要说。

    柳缃绮挪开母亲的手,握住,“她都像仆人一样给人家端茶倒水,做一桌子菜款待。”

    柳氏紧绷惊恐的五官瞬间松懈下来,原,原来是说这个,虚惊一场。

    沈荣安眼睫动了动,心虚点点头,“是,你娘这些年属实不易,等你成为沈氏大小姐那一天,我们一起好好报答你娘。

    给她一个好的未来,好不好?”

    柳缃绮盯着沈荣安:“好,爹,我们发个毒誓好不好,若将来我们谁辜负了娘,谁就浑身生疮,不得好死。”

    说着,她举起三根手指,发毒誓。

    沈荣安眼底一慌,用连连点头掩盖住,“好!”他那手指头跟伸不直似的抬起来,做做样子,“你换身衣裳,等下咱们去趟沈氏的丝绸庄子,准备’迎喜神方‘时,你要穿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