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着的时候,他还是平昌侯府的二少爷,可若是我有一天没了,他不过是神都里再常见不过的勋贵人家中的一员罢了。你愿意看着骏儿就此庸碌一生?”
父亲为平昌侯和兄长为平昌侯,对内对外这都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娘亲被这话劝住,渐渐止住了哭声。
“西麓军如今和北狄之间虽有战事,可骏儿的身份在这里,他也不会像寻常兵卒一般拿着刀枪直接和对方在沙场上硬碰硬,总是安全的。届时,在边关待上几年,攒下一些功绩,回神都后,我也好为其谋划个好的官职。”
说白了,就是让人前去边关镀金。
不管在边关表现如何,届时总能想到些说头,回来后也好借着功劳往上升一升。
若是父亲真的去过边关,真的在西麓军待过,当时他不该直接拿自己举例来劝说母亲吗?
你看,我也曾在西麓军待过,我知晓那里的情况,不像你想的那般艰难……
可父亲什么都没说,好似他完全不知晓边关具体情况一般。
而且,爹爹的身子不是一直如此吗?
为何谢婧容说是什么战场落下的旧疾?
难道爹爹那时候真刀真枪同人搏杀过?因此身子落下了毛病,也不愿再提及此事?
就算杭婉如天真,可也敏锐嗅察到了不对。
崔令窈自然读出了杭婉如眼角眉梢间的不解和震惊。
看来,平昌侯还真是将自己这段经历瞒得死死的。
他不愿提起,平昌侯府的人也好,神都内的人也好,都是有些眼力见的,自然不会不识趣频繁在其面前提及。
如今十数年过去,更是没人会拿这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当做谈资。
他十几年前的经历,竟也就这般顺理成章地“瞒”了下来,连自己女儿都全然不知。
“爹爹从未跟我提过此事,若不是今日你们二人说起,我怕是全不知晓。”
杭婉如一时情绪也有些低落。
虽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可她自认对爹娘了解颇多,不想竟是要从旁人口中才能听到一些关于爹爹的过往,这让她很是不好受。
崔令窈和谢婧容二人对视一眼,而后安抚道。
“或许是侯爷当年在战场上落了什么伤,亦或是战场厮杀太过惨烈,他不愿再提及此事罢了。好了,是我们不该聊起此事,吃些点心吧,莫要想了。”
崔令窈将话题岔走。
可她看得出来,杭婉如在那之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回到平昌侯府,杭婉如问过了下人,知晓自己的父亲此时正在园中赏花,便立刻提着裙摆往花园的方向小跑而去。
凉亭中,一位三十多岁的清俊男子正半靠在榻上,悠闲地品茗赏花。
只是,如今已是六月间,天气的炎热已经初显威力,神都内多数人都换上了材质更为轻薄的衣裳。
可这人却还是披着一件有些厚度的披风,甚至膝上也盖着一块瞧着就十分保暖的墨狐皮毯子。
他面色有些青白,嘴唇的颜色也泛着一丝青紫,似乎身子不怎么好的模样。
“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
瞧着朝着自己小跑而来的杭婉如,男子的嘴角浮现了一抹笑意。
虽是责怪的话,语气里却是带着宠溺。
“爹爹!”
杭婉如到了男子身前,囫囵行了个礼,便往其身边一坐,显然半点儿也不怕他。
“风风火火这般毛躁。怎么,又在外头瞧见信王了?”
平昌侯显然也知晓自家女儿对信王的倾慕,不光未加劝阻,还拿来打趣儿。
“什么呀!信王殿下如今在府上禁足,女儿如何能见?”
听平昌侯提到信王,杭婉如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红晕。
显然前段时间的九韶台风波并未影响杭婉如对信王的倾慕之心,在她看来,信王必定是被人算计的,他何等清风朗月一个人,如何会做那等龌龊之事。
只是,那娇羞只短短一瞬,杭婉如立刻回过神来继续道。
“爹爹,你之前曾经在西麓军待过,而且还上过沙场吗?”
她开门见山直接问了出来。
平昌侯眼神中的柔软瞬间消弭。
抓着茶盏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些,手指的骨节越发突出明显了。
“你是听谁胡说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