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舟刚要推辞,苏朝槿已经挽住他的胳膊,全然不顾他满身尘土会弄脏自己的衣袖:“走吧,绿巧新做了桂花糕,再晚就该凉了”
许舟想要挣脱,却被她更用力地拽住:“姐夫别动,回家吃饭了。”
夕阳西沉,官道上的老马踏着悠缓的步子,将马车拉进一片金红色的暮色里。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与远处归鸟的啼鸣交织,为这黄昏平添几分闲适。
官道上车水马龙,有人赶着牛车前往景城,也有人挑着没卖完的果子返回郊县。
苏朝槿倚在车窗边,忽然朝路边一位挑担老人招手:“老人家,这橘子怎还剩这么多?”
老人佝偻着背凑近马车,扁担里黄澄澄的橘子还堆得满满当当:“这位小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大雪冻坏了果子,城里人都不愿买啊。”
“多少钱一斤?”苏朝槿饶有兴致地问。
“两文钱就成。”老人急忙答道,又补充说,“不过这些橘子放不久,小姐少买些尝尝鲜就好”
苏朝槿从发间取下一枚碎银子:“这些我都要了,省得您再辛苦挑回去了。”
老人闻言一惊:“这可使不得,冻坏的橘子放不了多久,您不用买这么多。”
苏朝槿心情极好:“无妨!姐夫,快下车拿一下橘子。”
许舟利落地跳下马车,将整筐橘子搬到车前。
车厢里,苏朝槿扶着车窗边缘,探着身子从老人扁担里摸了个橘子剥开,掰下一瓣放入口中。她动作突然顿住,默默将剩下的橘子攥在手里。
“怎么了?”许舟钻进车厢,接过苏朝槿递来的橘子。他笑着塞了一瓣进嘴,顿时眼睛眯成一条缝,却故作镇定地将剩下的大半个递给车辕上的绿巧:“尝尝?”
“咦,谢谢姑爷。”
绿巧不疑有他,一口吞下橘子,随即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呸呸呸!姑爷太坏了!这橘子酸得牙都要掉了!”
直到这时,许舟和苏朝槿才终于憋不住,同时扭曲着脸大笑出声。苏朝槿笑得眼角泛泪,指着那筐橘子道:“难怪老人家一个都没卖出去!”
暮色中,马车载着满筐酸橘子和一车欢声笑语,缓缓驶向苏府。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帘,在车厢内洒下斑驳的光影。苏朝槿轻轻踢了踢脚边的橘子筐,歪头看向许舟:“姐夫,这两日你都忙些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许舟掸了掸衣袖上残留的灰土:“给大公主做了个小玩意,改了个窑炉,又试着配了些新材料。”
他故意板起脸,“可累坏了,二小姐也不早些来接我。”
“这不是来了嘛。”苏朝槿凑近几分,指尖戳了戳许舟的肩膀,“听说姐夫在窑厂大出风头,连大公主都对你刮目相看?”
许舟捉住她作乱的手指:“不过是些奇技淫巧,哪比得上二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官道上人声鼎沸,叫卖声、车轮声、脚步声交织成一片。
苏朝槿忽然撑起下巴,目光灼灼地望向许舟:“姐夫,我们这样坐在马车里,倒真像一对寻常夫妻呢。”
许舟被她直白的目光看得耳根发热,侧过脸去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半晌,才低声道:“是啊。”
苏朝槿顿时笑靥如花,眉眼弯成了月牙。她故意往许舟身边挪了挪,肩膀挨着肩膀:“那姐夫说说,咱们像什么样的夫妻?是举案齐眉的那种,还是…”
“二小姐!”许舟无奈地打断她,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再闹我可要跳车了。”
“你跳呀,”苏朝槿拽住他的衣袖,“跳了我就告诉姐姐,说你欺负我。”
暮色渐浓,马车载着两人的说笑声,融入了景城繁华的街巷中。
路旁的灯笼次第亮起,将他们的影子投在车帘上,亲密得仿佛真的融为一体。
……
……
马车缓缓停在苏府门前,青石板路上还残留着白日的余温。许舟刚要迈步进府,却被苏朝槿一把拉住手腕。
“姐夫稍等。”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可不止我一个人惦记着你呢。”
说着扭头看向来时的官道。
许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暮色中,一道红影静静立在十丈开外的柳树下。甘棠抱着她那柄从不离身的剑,见两人看来,下意识往树后缩了缩身子。
……
……
晨光熹微时,苏朝槿正对镜梳妆,绿巧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小姐,那个…那个甘棠姑娘不知何时来的,像是在门外等了一夜呢。”
铜镜中的苏朝槿手指一顿。
她记得那个总是独自练剑的红衣少女,自从自己生病后,甘棠就再不敢靠近她三步之内。
院门外,甘棠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
晨露打湿了她的红裙下摆,在青石板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二,二小姐。”她声音干涩得像久未开启的门轴,“我,我…”
苏朝槿示意绿巧退下,自己站在门槛内柔声道:“慢慢说,不着急。”
甘棠的指尖死死掐着剑鞘:“能,能不能,带我,去看他。”
“我不,放心。”
苏朝槿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笑了:“好啊,不过你要答应我,别跟得太远。”她指了指甘棠被露水打湿的绣鞋,“还有,记得换双鞋”
……
此刻暮色四合,甘棠的身影在柳树下显得格外单薄。晚风拂过,吹起她单薄的红裙,像一团将熄未熄的火焰。
苏朝槿松开拽着许舟衣袖的手,轻声道:“我先回府了。”
她朝许舟眨了眨眼,“别让人家等太久。”
说罢便转身迈进府门,绿巧提着那筐酸橘子跟在后头,还不忘回头冲许舟做了个鬼脸。
许舟站在原地,看着十步开外的甘棠。她抱着剑的手指节发白,目光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小棠棠。”许舟往前走了两步。
甘棠立刻后退三步,保持着那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你一直跟着我们?”
“嗯。”她点点头,又急忙补充,“不,不是故意,就是…想看看,司琴,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