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钰刚蹲下身,朝朝就像只小炮弹般冲进她怀里,带着儿童沐浴露的奶香味。

    "妈妈!"

    孩子热乎乎的脸蛋贴上来,在她颈窝蹭出一道汗湿的痕迹。

    景钰下意识收紧手臂,却听见朝朝突然压低声音:

    "妈妈,姚叔叔怎么又来了"

    她顺着孩子的手指望去。

    梧桐树荫下,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停着,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姚子濯半张侧脸。

    他今天换了无框眼镜,镜片反着夕阳的余晖,像两簇小小的火焰。

    "妈妈,今天晚上……我们又和姚叔叔一起吃饭吗?"

    朝朝玩着她衬衫的纽扣,小熊书包在背后晃啊晃。

    孩子的声音很轻,却让景钰整理衣领的手指顿了顿。

    她捧起儿子圆润的小脸。

    朝朝的眼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随着眨眼的动作,像蝴蝶翅膀般扑闪。

    这双和李岩松如出一辙的眼睛,此刻正不安地转动着。

    "我们朝朝,"

    景钰用拇指擦掉,孩子鼻尖上的彩泥痕迹,

    "想和姚叔叔……一起吃饭吗?"

    朝朝突然攥紧她的衣角,把脸埋进她肩膀。

    这个逃避的动作,让景钰想起他第一次上游泳课时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闷闷的声音,才从她颈间传来:

    "不想。"

    景钰感到胸口泛起细密的刺痛,像有无数根针在轻轻扎着。

    她故作轻松地,捋平儿子翘起的衣领:

    "为什么呀?姚叔叔上次……不是送了你会变形的恐龙吗?"

    "姚叔叔"

    孩子抬起头,嘴唇抿成倔强的弧度,

    "又不是爸爸。"

    孩子肉乎乎的手指,擦过她冰凉的耳垂。

    景钰的指尖,突然僵在了朝朝的发梢间。

    夕阳斜照中,孩子仰起的小脸上,每一处轮廓都在发光。

    那双微微上挑的眼尾,笑起来时右颊若隐若现的酒窝,甚至是皱眉时眉心的那道小褶子,都和李岩松如出一辙。

    最让她心惊的,是此刻朝朝的眼神,那种执拗又委屈的亮光,简直和当年李岩松,看她最后一眼时,一模一样。

    "妈妈?"

    朝朝不解地拽了拽她的衣领,温热的小手,贴上她突然变得冰凉的脸颊。

    景钰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屏住了呼吸。

    算起来,和李岩松分开时双胞胎才十一个月大。

    而朝朝这个月,刚满两岁零三天。

    按理说,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早就不记得父亲的模样了。

    幼儿园老师上周还安慰她:

    "三岁前的记忆就像沙滩上的字,潮水一冲就没了。"

    可朝朝此刻的眼神,却如此清明。

    "姚叔叔不是爸爸。"

    孩子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楚。

    远处传来,车门关闭的声响。

    景钰机械地转过头,看见姚子濯站在五米开外,手里昂贵的乐高玩具包装,闪着刺眼的光。

    朝朝突然凑到她耳边,带着儿童特有的奶香和天真:

    "姚叔叔身上没有爸爸的味道。"

    说完,还皱了皱小鼻子,

    “爸爸应该比他高一点,也壮一点”

    晚风掠过梧桐树梢,一片枯叶打着旋,落在他们中间。

    景钰望着叶脉上,纵横交错的纹路,突然意识到,有些联系是割不断的

    就像朝朝血管里流淌着的,属于那个男人的血液;

    就像孩子潜意识里记得的,父亲掌心的温度和味道。

    姚子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皮鞋碾碎了地上的落叶。

    景钰下意识,把儿子搂得更紧了些,她忽然发现,朝朝的后脑勺有个小小的发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