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自己,那个亲手把蓝荔的孩子,送进地狱的自己。

    贝正奇的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对自己深深的唾弃。

    这曾经是贝正奇梦寐以求的机会,但如今,他的想法却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他突然意识到,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因为江为。

    当江彻提到,想让孩子成为他的接班人时,贝正奇只感到一阵恐惧。

    这个孩子,本来应该拥有一个正常的人生。

    他的父亲是军人,母亲是插画师。

    他应该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地成长,而不是跟随他们东躲西藏,在危险的边缘徘徊。

    贝正奇的脑海中,浮现出江为天真无邪的笑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和期待。

    他想象着孩子,在校园里奔跑嬉戏的身影,与朋友们分享快乐和梦想的场景。

    然而,孩子如果一直跟着他们,就永远过不了正常的生活。

    贝正奇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他想为江为,不,是为小汤圆,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

    即使,这意味着要与江彻对抗,他也在所不惜。

    "不会太久了, "

    他贴着江为的耳朵低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叔叔带你回家。"

    回家。

    回到蓝荔等着的地方,回到那个孩子本该拥有的、平凡却安全的人生。

    午夜的金三角边境,闷热的空气里,弥漫着腐烂水果与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

    景城蹲在锈迹斑斑的铁皮船舱里,汗湿的衬衫,紧贴着消瘦的脊背。

    "最后检查一次。"

    蛇头扔来一个油纸包,里面躺着的,是他那本皱巴巴的护照。

    指腹摩挲过伪造的入境章,船舱外突然传来犬吠声。

    "妈的,巡逻队!"

    铁皮船剧烈摇晃起来。

    "跳船!走湄公河支流!"

    冰凉的河水瞬间没顶时,景城死死攥住防水袋里的照片。

    那是江彻最近,出现在清迈赌场的偷拍照,男人无名指上的翡翠扳指,在闪光灯下泛幽绿。

    校长老头果然没骗他,江彻果然出现在了金三角。

    河对岸的密林里,早有人等着接应。

    景城吐出,呛进嘴里的河水。

    这几个月他躲起来修身养息,每日他都击打沙袋直到虎口撕裂,就是为了能在这里找到江彻,再找机会接近他,亲手为父母报仇!

    景城相信,这一天不远了  。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手枪,金属的冰冷触感,突然勾起一段遥远的记忆。

    十二岁那年的夏夜,他和姐姐挤在老式录像厅的塑料椅上,破风扇在头顶吱呀转动,荧幕里正放着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

    当两人看到,女主玛蒂尔德抱着绿植走过长廊时,姐姐突然凑到他耳边说:

    "阿城"

    她的呼吸,带着橘子汽水的甜味,

    "复仇成功的标志,是活着看到仇人下地狱。"

    但没过多久就看到,荧幕上的男主里昂,在爆炸中灰飞烟灭。

    景钰摇摇头按下暂停键,录像带发出刺啦的噪音:

    "看到了吗?玉石俱焚是最蠢的。"

    而现在,防水袋里的照片,被河水泡得发皱。

    江彻在赌场包厢里俯身下注,翡翠扳指折射的寒光,和当年录像厅荧幕上的爆炸火光,诡异的重叠在一起。

    景城突然笑了。

    "姐,"

    他在心里轻声说,

    "这次,我要当个蠢货了。"

    河岸的淤泥里,一只断翅的凤尾蝶,正在垂死挣扎。

    景城跨过它,枪管在月光下,泛起青灰色的光,就如同里昂那柄,永远上膛的伯莱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