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挖土

    韩平也知道这些人苦,平日里能有糙米和野菜吃,便不错了。

    可苦总比没命强。

    土匪并不是专杀富人的,他们往往也会杀穷人,向富人证明,他们敢杀人。

    “真的假的啊?”

    “韩小哥,你别是想吃独食吧?”

    “都是近邻,不能这么做人。”

    “就算有土匪我也不怕,饿死还是被土匪杀掉,不都是个死?”

    ……

    他们不信,韩平也不多解释,反正尽到了提醒的义务。

    等人都散了,就剩下个曹本荣,他的黑眼圈似乎更黑了几分,嘟嘟囔囔:“我最讨厌吃鱼了,还是回家吃五花肉去吧。”

    到了家,韩平发现曹本荣的女儿曹淑君和刘雪宝一块,说说笑笑的编织席子呢。

    见到他,对方叫了声韩大哥便不说什么了。

    刘雪宝能有个伙伴是好事,有助于她放松心情。

    韩平叮嘱了下,让她们和老娘都别出门,然后去告知了郑万年一声。

    以他的身份,能接触到的最大上司就是这位管家了。

    然后,韩平便陷入了苦思。

    土匪里面最难缠的便是秧子房,他们又被人叫做游匪,他们是游动的,今天在这,明天在那,非常难抓。

    隐身在山林之中,还有自己的密道,就是派官军前往,也未必能找到。

    他们在城里,肯定有花舌子和插千的。

    花舌子掌握着三教九流的线人,插千的则负责特别侦查,有些大绺子甚至能在官府里面安插人手。

    想要依靠别人,显然不行,官府最大的任务,是在灾荒年,平定民怨。

    伯爵府的家丁力士,是用来保护伯爵府上下的。

    周围的邻居都是面带饥色,他们的战斗力十分微弱。

    怎么办?

    他也不去割芦苇了,沿着院子四周转了起来。

    首先想到的,是在院子四周布置陷阱,可这颇为耗费人力,短时间完不成。

    因为伍六奇的缘故,他是早晚要面对土匪的,现在的关键是,如何以一打多。

    我可是穿越者,难道会被十几个土匪给灭了吗?

    韩平不服气的心升腾起来,希望的曙光也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墙根,凝神站定。

    因为风化的缘故,墙根落了很多浮土,像细沙子一样。

    嗯?

    韩平一拍脑袋,笑了。

    这种浮土看起来寻常,里面可是含有大量的硝酸钾。

    硝酸钾是个纯纯的化学物质,听起来距离生活非常遥远,其实,遍地都是硝酸钾。

    比如盖新房子之后,墙面上会有白色的晶体,这玩意就是硝酸钾。

    在干旱的地方,因为地下水含有硝酸盐,随着水分蒸发,甚至会形成硝石矿脉。

    城市里的人想获得硝酸钾更是简单,冰袋里面就是硝酸钾溶液,因为硝酸钾溶解时吸热嘛。

    土墙的墙根之所以会有硝石,则是因为土壤里面含有氮,含氮的有机化合物氧化,就会形成硝酸盐,不光有硝酸钾,还有硝酸钙,硝酸钠,硝酸镁等等。

    不过,主要成分是硝酸钾。

    在高中的化学课上学过,硝酸钾有个重要作用——制作烟雾弹!

    当然,这种烟雾弹是最简单的,也是历史最悠久的,可以说,第一个烟雾弹就是硝酸钾加糖制作而成的。

    烟雾弹对人的眼睛可是有强烈的刺激性作用,说白了,可以短时间致盲。

    对抗千军万马不行,利用烟雾弹的致盲作用,对付十几个土匪,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说干就干,他不光把自己家墙根的浮土收集起来,还把墙上的白色晶体刮下来,然后又坐着牛车,去周边的老房子,收集墙根土。

    很多人家逃荒去了,老房子连人都没有,他主要在这种房子周边装墙根土。

    就这,他的行为还是引起了周围很多人的惊诧。

    “那不是刚来的韩平吗?他装土干什么?”

    “鬼知道呢!我偷偷看了,他只要墙根土,莫非是饿极了,想吃土?”

    “我的三哥,韩平才不会吃土呢,他能从浦汶河里打鱼,昨天晚上那阵香气,就是他家吃鱼呢。”

    “狗剩,你去问问。”

    ……

    不多会,韩平身后边跟着好几个尾巴,懵懂地盯着他看。

    没有人认为韩平是犯傻,这年月,能弄到吃的,那就是大能人。

    多少人在浦汶河折腾,偶尔能打到一条鱼,都能传几十里地,让周围的村民又看到了希望。

    韩平可是一次打了八条,这能是一般人啊?

    这几人里面,穿得最差的,就是南宫狗剩。

    他是本地的原住民,但耐不住天灾人祸,土地都贱卖了。

    他干巴巴的,只剩下个骨头架子。

    幸好周围的人,都知道他干活实在,有个什么出力的活,往往会想到他,所以靠着打短工,他还能勉强活着。

    只是家里穷太狠了,就一条裤子。

    他出来,媳妇们就没法出来,还有十三个娃娃,整天嗷嗷哭着等饭吃。

    看着韩平一板一眼地装着墙根土,怎么看,都像是在干正经事。

    只不过,到底是为什么,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

    “他怎么用手啊?”

    经常干活的人,狗剩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韩平没带工具。

    这样效率可不高。

    他是有个憨憨的名头,能活到这会,可也不是缺心眼。

    挠挠头,狗剩趁别人不注意,小跑着往家里赶。

    “爹,丫丫饿。”

    “爹,二丫饿。”

    “爹,树根饿。”

    “爹,树干饿。”

    “爹,树枝饿。”

    “爹,六丫饿。”

    ……

    “他爹,要不咱也逃荒去吧,这么下去,咱们全家,一个也活不下来。”

    刚进家门,大婆,三个小妾,还有十三个孩子都从炕上爬起来,苦巴巴地望着他,见他手里啥也没有,又躺了下去。

    南宫狗剩拿起家里的簸箕,还有秃头扫把,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们再熬熬,说不定今个能吃到粮食。”

    “当家的,你这是找到活干了?”

    大婆王黑妮身上光溜溜的,只有几根茅草遮盖,眼睛却在放光。

    只要有活干,就有吃的,虽然说现在物价高,但那糟糠到底不算贵。

    只要有粮食,混着野菜便能往下活,也许明年风调雨顺,没有蝗虫了呢,这个坎不就过去了?

    人能不能活得长,关键就看能不能过这种难关。

    “可能是有,我试试,你们家等!”

    怕被人抢了机会,南宫狗剩跑的呼哧呼哧。

    来到韩平身后,他又害怕了。

    他听说了,韩平会术数,连那曹师爷都夸赞。

    他连术数是个啥也不懂,能不怯吗?

    向来他对有学问的人,都抱着强烈的恐惧心理。

    那县太爷是有学问的,那伯爵府里的大老爷是有学问的人。

    在他的朴素的认知里,有学问的特别厉害,很轻易就能卖了他,然后他还给人数钱。

    至于说为啥被卖了还要给人数钱,他也说不清楚。

    但听得多了,看得多了,好像大家都是这样的,这样不失礼。

    “那个……那个……”

    家里十几口子等着饿死呢,南宫狗剩鼓起勇气,“韩,韩,韩骚人……我能不能给您帮个忙?用簸箕快很多。”

    怎么称呼有才学的人,他还是知道的。

    通常有秀才身份的,喜欢被称呼秀才,没有的,喜欢被称呼为骚人或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