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薄景言勾出一丝淡淡的笑,“只要她愿意,我可以让她讹一辈子。”
“那为什么?”
“因为不想她伤心。”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辈子?
不想让她伤心?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说得蠢话?
景言喜欢楼下那个小姑娘?
不能吧……
就在章文龙被心里的可怕猜测惊到不可思议时,薄景言突然向后退了半步,朝他弯下了腰。
“章伯伯,拜托您了。”
章文龙又傻了。
景言被老爷子送来的日子不长,但他早就看出来,这是一个沉默寡言,不在乎周遭的冷情少年。
他既不会关心别人,也不想被人关心,他像一只背着壳的寄居蟹,与世隔绝地活在自己的世界。
薄老爷子把景言交给他,就是怕他再跟着不关心他的父亲和继母,心理上会出现不可疗愈的伤。
也许,为了景言,他应该收下小姑娘。
“好,我不告诉她。”章文龙认命地点点头,“我现在下去听她弹琴,以后,也会好好地教导她。”
薄景言转过头,看着大厅里挣扎着个不停的安凤,又露出了笑脸。
小凤凰,这就是你说的,哪怕他们不肯听我的,哪怕恨我恨得牙痒痒,又拿我没办法的滋味吗?
这滋味,挺好的。
“谢谢章伯伯。”
“唉……”
章文龙又叹了一口气。
就当是日行一善,资助了一个孩子吧。
“我去了。”
他冲下楼。
“南州,快让人松开小姑娘!”
“啊?哦。”沈南州慌慌张张地扬起嗓子,“住手,放下小姑娘!”
安保停下脚步。
他们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抬起头,想和同伴确认,这时,安凤抬起一条腿,用力踹向安保。
“啊——”
安保吃痛地松开手。
他们一松开手,安凤拔腿跑到了章文龙的跟前。
接着,她昂起头,朝他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章老师好。”
刚还不客气地叫他“章文龙”,现在又亲亲热热地改口,喊他“章老师”,这小姑娘倒是挺会的。
不过,她看起来阳光又有活力,难怪能打破景言的心房。
“你会弹琴?”
“会一点点。”
这个答案正在章文龙的意料之中,毕竟一个乡下孩子很难有机会学什么乐器,会一点点不错了。
不过——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自己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章文龙的打趣瞬间让安凤觉得他是一个和蔼可亲,又不失童趣的好人。
于是,她调皮地眨眨眼。
“嘿嘿,说得稍稍夸张了一点点。”
“哈哈哈……”
章文龙被逗得哈哈大笑。
“好一个稍稍,小姑娘的用词还挺讲究。”
“好说,好说。”
章文龙简直要笑死了,现在的他一点不排斥安凤,他甚至弯出了一双笑成缝的眼,乐呵呵地问:
“所以你稍稍会的是哪种乐器?”
“古筝。”
这个答案让章文龙露出了惊讶,因为,他以为小姑娘会得一定是乡下人最常见的唢呐或者二胡。
“为什么学古筝?”
“因为弹得时候特别漂亮。”
“哈哈哈……”
果然是个小姑娘。
“去弹吧,我会认真听得。”
“谢谢章老师。”
安凤高高兴兴地跳上高台。
明瑶华看见安凤上台,急得不行,她可不想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乡下丫头,夺走关门弟子的名号。
“老师,您真要听她弹琴啊?”
“瑶华觉得不合适?”
“恩。”明瑶华故作天真地点点头,“在场的都是海城名流,如果小姐姐丢脸,您脸上也不好看。”
这话说得没错,但是太过市侩了,瑶华今年十一岁,不是应该说出这句话的年纪。
“老师心里有数。”
“可——”
明瑶华还想再说话,却被父亲拽住了。
“瑶华,她就是一个乡下丫头,不可能弹出多美妙的音乐,你和她计较,会丢了明家小姐的脸。”
“哦。”
明瑶华咬着下唇,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巴。
安凤坐到了古筝前。
台下的人看她坐下,纷纷露出了不满,尤其是那个穿杏色貂皮大衣的贵妇,马上不客气地质问:
“章大师,她算个什么东西,怎么配让您听她弹曲?”
小姑娘不算什么东西,但架不住她运气好,一到听风山庄,就成了京北薄家嫡长子的救命恩人。
“这位夫人,章某人想听谁弹奏是章某人的自由,如果你不想听,尽管离开,章某人绝不多留。”
“……”
贵妇人的脸有些挂不住。
她是海城的名流,不至于被一个章文龙白白奚落,她应该立刻掉头,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得。
但,她心有不甘。
她想看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是不是真能拜入章文龙的门下?
要是不能,她再狠狠地奚落他一番!
“既然章大师看好她,我们当然不敢有意见,只是希望,她能对得起章大师的期待。”
对不起又能怎么样?
有本事,找薄家说理去!
章文龙眼睛一斜,看向高台上的安凤。
此时的安凤,坐在古筝前,一动不动。
来的路上,她在火车上想了很久,想自己要在章文龙面前弹什么,最后,她想到了《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是一首五级古筝曲,难度不足,高雅有余,绝对符合章文龙这等国乐大师的审美。
但这一刻,她不想弹《高山流水》了。
她该弹什么呢?
眼看高台上的安凤久久不动,章文龙的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这丫头该不是一点不会吧?
就在章文龙感到头痛欲裂的时候,穿杏色貂皮大衣的贵妇又张嘴了。
“哟,这野丫头该不会是不会弹吧?”
“肯定不会。”另一个贵妇接过话,“古筝又不是唢呐这等低贱货,台上的丫头搞不好都没见过。”
“就是。”
穿貂皮的贵妇勾起唇角,她一边斜眼看着章文龙,一边讥讽地说:“也不知道章大师怎么想的?
他就不怕今天的事情传扬出去,惹人笑话吗?”
说完这话,贵妇捂住嘴巴,痴痴地笑个不停,大厅里的其他人虽然没敢笑,但脸上也全是嘲讽。
沈南州受不了师父被人嘲笑,急忙冲到章文龙的身边:“老师,要不要我上去把小姑娘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