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沈南州笑了，“小姑娘，就算你是天才又怎样呢？音乐是非常昂贵的，你，学不起。”
是，音乐，绘画，所有艺术类的学习都是昂贵的，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才非要赶来海城试试。
一旦试成了，她就会走上一条通往富贵的捷径。
“沈少，章老在报纸上刊登的收徒公告并没有写明，今天来赴会的人必须出生权贵，家财万贯。”
“哪又怎么样呢？”沈南州笑容不减，“这是老师的收徒大会，所以，老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老师觉得你不配在他面前弹奏一曲，你，就是不配。”
沈南州的声音很淡，淡到听不出情感的起伏，然而，就是这样毫无波澜的语调，才最能伤人心。
彷佛他说得是一句真理。
“小姑娘，你可以走了。”
“我不走。”
“也行。”沈南州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来人，把这位从江城来得小姑娘，请出听风山庄。”
“是。”
门口的两个安保冲进大厅。
他们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架住她的两条胳膊，像是拎起一只小鸡仔般地，把她提了起来。
“小叫花子，”左边的安保在她耳边轻笑，“我刚才怎么说的？想让章大师收你，真是痴人说梦！”
梦吗？
她连重生一次这样的痴梦都撞上了，为什么不能梦一梦别的？
安凤再次抬起头。
“章文龙，我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你就这么让人把我丢出去，不怕将来后悔吗？！”
楼上的人不说话，楼下的沈南州却笑了。
“小姑娘，别说你不是，就算你是，老师也不会觉得可惜的。”
如果老师要得只是一个音乐天才，他在京北就可以找到。
老师真正要得，是一个有钱有势的音乐天才。
不管这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子有怎样惊人的天赋，她的出生注定了她不可能在音乐这条路上走出繁花似锦。
“把她丢出去！”
“是。”
安保提着安凤，退向大门。
不，她不甘心。
“章大师，我瞒着父母，一个人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从江城赶来，只是为了您你听我弹一曲。
章大师，您也是一个有过赤诚梦想的人，您真得忍心踏碎一个少女追逐音乐梦想的赤诚心吗？！”
为什么不忍心？
今天赶来听风山庄的每一个孩子都有一颗追梦的赤诚心，被踏碎诚心的，不止是她，还有他们。
章文龙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转过去的一刹那，他被立在身后的一团黑影，吓出一脑门的冷汗。
“景言，你什么时候来得？”
薄景言没有回答，他看着大厅里的安凤，不高兴地皱紧眉毛。
“章伯伯为什么不肯听她弹琴？”
“谁？”
“小凤凰。”
“啊？”
章文龙更糊涂了，他呆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景言口中的小凤凰是楼下那个穿着破衣服的小姑娘。
“你认识她？”
“章伯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是别家的小孩这么和他说话，他早不客气了，但景言不一样，他是京北第一世家的嫡长子。
“因为没必要。
就像南州说得，音乐的学习是昂贵的，想要学好音乐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她没有钱，没资格学。”
“她的钱我来出。”
“啊？”
章文龙傻了。
他不是怀疑薄景言的财力，就算他是一个孩子，挣不了钱，但他有很多很多零花钱，多到花不完。
“景言，你为什么要替她出钱？难道你认识她？”
“认识。”薄景言点点头，“刚才，是她救了我。”
“欸？”
章文龙的脑海里闪过薄景言刚才穿得那一身花棉袄，他想，原来那身便宜的新棉袄是小姑娘的。
小姑娘是穿着新棉袄来拜师的，但因为遇上了景言，她就把新棉袄给了他，自己套上了破大衣。
倒是挺善良的。
“景言，这样好不好？我给那个小姑娘一笔钱，就当作是她救了你的补偿，有了这一笔钱，她——”
“不好。”薄景言打断章文龙，“我的救命之恩，用不着章家替我报答，我现在就去找爷爷要钱。”
“等等。”
章文龙拽住薄景言。
什么叫用不着章家替他还？
如果真得不要，他干嘛非要他多收个徒弟？
章文龙心里非常无语，面上却好声好气地问：“景言，你打算怎么和你爷爷说？”
“我会告诉爷爷，今天陪我出门的人，除了有姜阿姨送来的薄家人，还有章伯伯安排的章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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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文龙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景言是薄老爷子的心头肉，要不是他常年在军区，照顾不过来，也不用把人托付给可信的章家。
如果让老爷子知道，景言今晚差点淹死在水里，是因为章家照顾不周，老爷子还不得灭了章家？
章文龙板下脸。
“景言，没人告诉你，小孩子不能撒谎吗？”
“没有。”
“……”
得，这还叫他怎么气？
虽然被个孩子威胁，让章文龙觉得丢老脸，但想到这孩子的不幸人生，他对他又实在狠不下心。
“景言，不然我们再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了。”薄景言转过身，“我现在就回房间，给爷爷打电话。”
“别啊！”
章文龙拽住薄景言。
去他得狠不下心！
他之前为什么会觉得闷声不响，永远安安静静的景言很可怜？
他根本不可怜！
他就是个小恶魔！
“好！我答应你！”章文龙咬牙切齿地点点头，“我马上就下楼，宣布小姑娘才是我的关门弟子！”
“等等。”
“小少爷，又怎么了？”
“你不能直接宣布，你必须听她弹琴。”
“有必要吗？”
“有。”薄景言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身为成年人，章伯伯不应该随便践踏了少女追逐梦想的心。”
所以就可以践踏他老人家的慈爱心吗？
“好，都听你的。”
“还有，别告诉她。”
“什么？”
“永远别告诉她，章伯伯是因为我，才想收她为徒的，不然，最多十年，我会让京北再无章家。”
“……”
他现在把人送回薄家还来得及吗？
不过——
“你不让我告诉她，是怕她将来讹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