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安静点点头,走进一号告别厅。
她爸的尸体横在告别厅的正中央,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手里捧着黄白菊花的男人。
这个人的背影看起来很眼熟。
“薄总?”
薄景言转过身,朝她扬起一个笑,这个笑就像八年前,他每次等到她的时候,高兴到无以言表。
“早安,小凤凰。”
“薄总怎么来了?”
薄景言听了这话,笑容不减。
“吃过了吗,小凤凰?”
是错觉吗?
她怎么觉得他好像习惯了她的冷淡?
“吃过了。”
“吃了什么?”
“丰庆园的包子。”
“好吃吗?”
庆丰园是京北最富盛名的包子铺,十年前,他们出过一款豆腐皮做内馅的包子,她非常地喜欢。
但是七年前,这款包子因为销量不佳,被下架了。
今天早上,她却又一次吃到了豆皮馅的包子。
“好吃。”
“好吃就好。”
薄景言笑得更愉悦了。
“过两天,丰庆园的老师傅会加入帝豪的后厨,以后你想吃豆皮馅的包子,和后厨说一声就行。”
庆丰园是老牌子,京北餐饮业的多少老板都动过挖墙脚的脑筋,但至今为止,没有一个成功过。
她还以为永远不会有人成功呢。
“没必要吧?”
“当然有。”薄景言毫不犹豫地说,“小凤凰,只要是你喜欢得,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捧到你眼前。”
这话,他过去说过,那时,她是怎么答得?
哦,对了,她反问他,也包括你吗?
他说是。
她高兴极了,于是忘记去想,有一些东西哪怕送到她眼前,她也捧不住。
安静撇开头,对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说:“时间不早了,请可以开始流程吧。”
工作人员笑笑,转头问薄景言:“薄总,可以开始吗?”
“开始吧。”
“好的。”
工作人员立刻忙碌了起来,安静的告别厅里很快响起一阵哀乐,司仪拿起话筒,万分悲痛地说:
“请家属绕遗体告别。”
安静摇摇头:“不用了。”
“……”
工作人员呆了两秒钟,才回过神来往下说:“请家属默哀三分钟。”
“也不用了。”
“……”
不告别,不默哀,这算办得哪门子后事?
再说了,人死为大,就算这位安小姐和死者有天大的恩怨,恩怨也该随着他的死,烟消云散了吧?
这个安小姐也忒——
司仪在心里骂到一半,眼角收到一记警告的眼神。
他抬头一看,薄太子看他的眼神,凶得好像要吃了他。
司仪急忙低下头。
“安小姐是不需要告别吗?”
“恩。”
“那我安排人送您父亲去火花?”
“有劳。”
“客气了。”
工作人员扛起棺木,走了。
薄景言走到安静的身边:“真得不再看他一眼吗?烧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爸活着的时候,她都不想去看他,何况是死了?
“不看。”
薄景言的手紧了紧。
他们都说他性情冷漠,可在他看来,小凤凰比他冷漠多了,她一旦不在意谁,就会永远地不在意。
“那就不看吧。”
薄景言牵着安静走出告别厅,进了贵宾休息室。
他们刚进去,馆长迎了上来。
“薄总好。”
“你好。”
“薄总请坐。”
“多谢。”
“薄总客气了。”
馆长诚惶诚恐地弯下腰。
“早知道薄总要来,我一定准备最好的茶,现在只能委屈薄总喝点粗茶了。”
馆长小心翼翼地递出茶杯,薄景言接过茶杯,转手递给安静。
“喝吗?”
茶杯的盖子没有开,但茶香浓郁。
馆长泡得是上万一斤的特级明前,然而,这样的好茶在薄家这等世家面前,竟然都算是粗茶了。
“不喝。”
“嫌弃?”
这话一出,馆长的脸刷地一下,变白了。
安静无意为难不相干的人,于是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好茶。”
“安小姐喜欢就好。”馆长默默松了一口气,再次弯起嘴角,“薄总,这位安小姐是您的……?”
“未婚妻。”
“咳——”
安静差点被茶呛死。
“呛到了?”
薄景言立刻转过头,他一边帮她顺背,一边抽出口袋里的手帕,替她擦嘴边的茶渍。
“我没事。”
安静急忙站起来,后退两步,退到小腿抵到另一张沙发,才停下来。
“薄总,请不要乱开玩笑。”说完,她又郑重地对馆长说,“馆长,薄总在开玩笑,请您别当真。”
玩笑?
一号告别室早在半个月前就被人定走了,薄太子为了让他腾出这间告别室,大半夜地打他电话。
他说,只要他肯腾出一号告别厅,薄氏愿意投资一个亿。
他一开始还以为薄总是为了薄家哪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没想到,他是为了红颜知己一掷千金。
不过他怎么瞧着这位红颜有点不识抬举呢?
“安小姐,京北人都知道,薄总从来不开玩笑,他说您是他的未婚妻,您就一定是他的未婚妻。”
安静听傻了,薄景言却听乐了。
“王馆长,给殡仪馆的投资,我再追加一个亿。”
他赌对了!
馆长激动地连连点头哈腰:“多谢薄总,多谢薄总。”
“客气。”
薄景言笑笑,抛给安静一个得意的媚眼。
安静被这一眼气到差点张嘴,飙出一句,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但她没有。
她没有,薄景言却问:“生气了?”
生气?
她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路人甲,哪里有资格去生京北第一豪门太子爷的气?
“薄总,我去下洗手间。”
安静跑出贵宾室。
出了贵宾室的她并没有去洗手间,而是独自靠着一根白色的柱子,看着天边一朵白云云卷云舒。
过了很久,当这片白云飘到了天边,一个工作人员捧着一个精雕细琢的木盒子,走到她的身边。
“安小姐,这是您父亲的骨灰,请您接好。”
她看着盒子,皱起了眉毛。
“这不是我挑得骨灰盒。”
“这是薄总为您父亲选得金丝楠木万寿盒,是我们殡仪馆里最贵的一款,对外售价九万九千九。”
“浪费了。”
“啊?”
“多谢。”
安静接过骨灰盒,一个人走出了拱门,工作人员在她身后大声问:“安小姐,您不等薄总了吗?”
“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