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
矮个护士立刻低下头,她一边端起托盘,一边拖着高个护士往走廊去。
“褚哥,我们这就去查房。”
“慢慢查。”
“好的。”
一转眼,两个护士走得没了人影。
褚六横起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安小姐,走吧。”
护士走了,但住在一楼病房里的人都在,现在夜深人静,如果她放声大叫,肯定能喊醒几个人。
问题是,喊醒了又能怎样?
不说一般人不敢开罪褚六,就算有人敢,只要褚六说他是在要钱,哪怕是警察来了,都不管用。
安静很清楚,今夜无外援。
她低下头,用力掐了一下手掌心。
“褚哥,去你房间多没意思,不如,我们去庭院坐坐?”
“安小姐还挺大胆。”
“玩嘛,不大胆,怎么有意思?”
“也对。”
褚六后退一步,抓着安静的手腕,穿过自动玻璃门。
十一月的西山,冷得能冻死人。
安静在冷雨中,加快脚步走到了褚六的前面,她要在他察觉之前,一鼓作气地走出疗养院的门。
快了。
还有五十步,她就出去了。
马路再冷清,总有几个人,褚六再胆大,到了路上,必定会有所顾忌,这样,她就有机会逃走。
还剩下四十五步的时候,褚六突然停了下来,他扣住她的手腕,冷笑着问:“安小姐要去哪里?”
“我看门口的树最大,想着坐到那里,褚哥不会淋雨。”
“哥哥不怕淋雨。”褚六弯着唇角,勾起安静的下巴,“安小姐怕的话,哥哥一会儿用背替你挡着。”
既然躲不掉,就赌一把吧。
“好啊。”
安静仰起头,等着褚六凑近她,近到只剩一公分的时候,她猛地抬起右膝盖,撞向褚六的下半身。
“呜——”褚六吃痛得松开手,“贱人,你竟然敢伤老子?!”
她不伤他,难道任他伤她吗?
安静转过身,跑向大门。
还有三十步!
褚六看安静快要跑了,立刻招呼手下人:“你们两个,抓住她!”
“是!”
打手冲向安静。
他们追得很快,不到两分钟,他们就追到了她的身后,这时的安静,离跑出大门,还剩下十步。
十步,是一段很短的距离。
这是一段就算用走,也只需要秒的距离,可这么短的距离,对于这一刻的她来说,如同一道跨不过去的天堑。
她大概跑不出去了。
真讨厌。
雨天讨厌,冬天的雨天更讨厌,她这一生的每一次倒霉透顶和狼狈不堪,都发生在冬天的雨中。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为什么她才逃过祁思汝的暗算,却又在几个小时后陷入褚六的杀招?
难道说,她今天必死吗?
早知道重来一次,她只能活二十八年,那——
那什么呢?
没等安静想透,一只大手揪住了她的衣领子。
她被抓住了。
接着,她会像是一件祭品般,被送到褚六面前,然后——
不!
她不甘心!
安静拼尽全力地甩掉揪住她衣领的大手,再一次奔向大门。
还有两步。
一步。
将要跨过门的那一刻,她欣喜地卷起唇角,笑容还没有在嘴边成型,她脚下一个趔趄,摔倒了。
天要亡她。
安静被迫张开双臂,像是一只即将展翅高飞,却被猎人折断翅膀,从高空跌落的鸟般,扑向泥泞。
她认命地闭上眼睛,等着扑成满身泥。
但她没有扑进泥水,她扑进了一个身上沾满烤红薯香味的男人的怀抱。
是谁?
安静抬起头,撞见一双眼睛笑成弯月的深情眼眸。
“薄总,怎么又是你?”
“……”
分开的八年里,薄景言无数次地想过,遇到小凤凰究竟算是上天送给他的幸运,还是一场考验?
这一刻,他觉得考验一定大于幸运。
薄景言含着怒气,勾出一丝笑。
“路过。”
薄家在城中,离皇城一墙之隔,薄氏在新城,京北最东,不管薄景言是回家还是上班,都不可能路过西山。
他是跟着她来的。
她很想问薄景言一句,为什么要跟来?明明他答应了她,三天以后再见,为什么这么快就背信?
但她不能问。
因为如果不是他违背承诺,跟来西山疗养院,也不可能恰好救了她。
“挺好。”
“好吗?”薄景言挑眉,余光瞥向暗夜里的打手,“遇到麻烦了?”
“恩。”
“要帮忙吗?”
她敢说不要吗?
“要。”
“帮忙,可以,但,你打算怎么谢我?”
为什么有些人的讨厌,哪怕隔了八年,还是没有一点变化呢?
“薄总想要怎样?”
“恩……”薄景言低眉,目光眷恋地扫过安静的眉、眼、鼻,然后轻轻地落在她粉红色的双唇。
“我要一个吻。”
说完,薄景言不管安静答不答应,极快地扣住她的腰,弯下背,凑近令他心心念念的两片柔软。
就在他的薄唇即将贴上她的红唇时,两个打手提着拳头,杀了上来。
“放开安小姐,不然,我们不客气了。”
薄景言头不抬,贴着安静沉声问:“你们打算怎么不客气?”
“弄死你。”
他们冲了上来。
“找死。”
薄景言好不容易讨到一个吻,正准备美滋滋地享受,却被人打搅,心里的怒火足以烧掉一座城。
他一手搂住安静,一手合上雨伞,然后化伞为剑,迎向打手。
安静犹豫一秒钟,想着要不要对他说句“小心”,这时,打手被雨伞抽中,摔进了泥泞的大雨。
好厉害……
褚六追上来得时候,正好目睹两个手下被打得满地找牙,他纵横黑道一辈子,哪里受过这种气。
“安静,你个贱人,老子弄死——”
“死”字还在嘴边,褚六定住了,他瞪着一双快要被惊惧震爆炸的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薄景言。
“薄——薄太子?!”
“你要弄死谁?”
“没——没谁。”
安静不是老早被薄太子甩了吗?
他们什么时候复合了?
不对。
重要地不是什么时候,而是如果他们复合了,以薄太子的脾气,知道他想动他的女人,会杀了他。
他不想死。
褚六直起腰,看向薄景言的身后。
街上空空,看不见一个人。
褚六当机立断地拿出手机,对着疗养院的大门,按下了关门键。
当铁门在薄景言和安静的身后缓缓合上时,安静急急忙忙地推开薄景言:“薄总,您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