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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命运的无解

    醒来的时候,安凤发现她妈不见了。

    她急忙起床,在家找了一圈,但是没找到人。

    没办法,她骑上自行车,准备去她妈的厂里找她。

    她刚走出门,遇上了警察。

    “小姑娘,你出院了?”

    “嗯。”

    “你爸回过家吗?”

    “没有,怎么了?”

    “你奶奶报案,说你爸失踪了,让我们帮忙找人。”

    糟了!

    “警察叔叔,你们慢慢找,我先出门了。”

    她骑上自行车,冲了出去。

    “小姑娘,你慢点!”

    安凤顾不上回头,拼了命往她妈的工厂赶,到了厂门口,看门的大叔看见她,扯着喉咙大声问:

    “安丫头,你干嘛去?”

    “我找我妈。”

    “你妈出去了。”

    “她去哪里了?”

    “好像是派出所。”

    “谢谢。”

    安凤又骑上自行车,拼了命地往派出所赶,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妈被她爸一巴掌呼到地上。

    “妈,你没事吧?”

    她妈挥开她,揪住她爸,咬牙切齿地问:“安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张小莲,别说安凤屁事没有,就算有,又怎么样呢?安北是我亲弟,我怎么可能送他去坐牢?

    反正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已经签了和解书,你要是有本事,去和警察要回来!”

    她爸甩开她妈,要走,她妈不肯,一把拽住她爸:“安凤是你亲女儿,她差点被打死,你就这么算了吗?”

    “谁说的?”她爸得意洋洋地摸出两百块,“喏,我弟赔了我两百块。”

    “才两百?”

    “不然呢?”她爸甩开她妈,“要不是你急着让安凤出院,我弟能只赔两百吗?这事儿全怪你!”

    “我——我这不是为了给家里省钱吗?!”她妈伸出手,“医药费是我结的,你快把两百块给我。”

    “不可能。”

    她爸把钱揣回口袋,抢了安凤的自行车,跑了。

    “安凤,快拦住你爸!”

    “好。”

    安凤去追她爸,但她爸跑得飞快,她身上又带着伤,根本追不上。

    “妈,对不住,我——”

    “没用的东西!”

    她妈伸手,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安凤累了一早上,脚下本来就发软,她妈的一巴掌扇上来,扇得她一个踉跄,摔了个四脚朝天。

    后背着地的那一刻,她以为她的蝴蝶骨要被撞碎了,但,先碎掉的,不是她的背,而是她的心。

    她睁着眼睛,听着她她妈立在一米开外,用她最熟悉又最惧怕的冷漠,无情地吐出那一串困了她一生的质问。

    “安凤,为什么你是一个女儿?为什么当初我要生下你?如果当初我没有生下你,该有多好?”

    她恨极了这番话,恨到哪怕重生一次,堵上性命,也想让她妈收回这番话。

    她以为自己的罪业源于1997,以为回到这一年,修正曾经犯过的错误,就可以改了她妈的想法。

    原来不是。

    原来,她的罪业不是源于1997,而是源于更早,早到了1987,她还没被降生到人间的那一年。

    如果说,她的出生是一场原罪,那么,她有没有重生,或者重生多少次,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爱她的人,再怎么重来,都不会爱她。

    “安小姐!”

    一道尖锐的女声,惊断了安静的回忆,她轻轻转过身,看到矮个护士推开房门,走到她的身后。

    “这都几点了,安小姐怎么还不喊人来接安南?”

    “抱歉,我没留意时间。”

    安静低头,最后看了她爸一眼。

    七年来,她一年来西山两次,年中一次,年尾一次,每次来都是来缴费的,缴完了,立刻就走。

    她爸一开始会假装路过,在护士台守她,守了几次,看她不理他,也就不守了。

    她最后一次见他,是去年年中。

    那时,他和几个老头坐在庭院的树下乘凉,他瘦了很多,要不是他喊了她一声,她都没认出来。

    护士说,他病了,让她有空多来看看,她笑着点点头,却没有多来。

    她不想见他,她希望他快点死。

    现在,他死了,再也不会祸害任何人,她应该感到高兴。

    可她没有。

    她看着床上被疾病折磨成枯槁的死人脸,忽然感到了一阵久违的悲伤。

    原来,死亡真得可以淡化一切,哪怕是刻骨铭心的旧恨。

    泪水忽然朦胧了她的眼眶,她抬起一只手,擦了擦眼角,然后用另一只手捏住床单,盖住她爸的脸。

    “爸,一路走好。”

    “呵!”矮个护士冷笑一声,“早上让你来见安南最后一面,你不来,这会儿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

    不懂事的时候,如果有人这样骂她,她肯定会费尽唇舌地同她解释,告诉她,她爸有多么混账。

    现在的她,懒得解释,因为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爸混账,也不能减少她为他的混账吞下的苦果。

    譬如七年前,他需要人养老送终的时候,法院知道她爸害过她很多次,却还是判她尽应尽的孝道。

    她的恨只是她的恨,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

    “护士小姐,我没办过丧,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专门帮人处理丧事的人?如果有,能把人推荐给我吗?”

    “要我推荐,可以,但是在我推荐之前——”矮个护士冷着脸,掏出一张单子,“把诊疗费结了。”

    “好的。”

    安静拿起单子,低头一看,然后,她被上面的数字惊住了。

    “怎么这么多?”

    “呵。”矮个护士又一次冷笑,“谁叫我打电话通知你来的时候,你不来呢?你不来,疗养院只能按照程序抢救。

    急救手术一万八,手术用药三万,算上之前欠的药费、检查费、护理费五万,加一起,正好九万八。

    你是刷卡,还是扫码?”

    不管刷卡,还是扫码,她都付不出。

    她虽然有工作,但京北消费不低,她这几年没存下多少钱。

    那些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基本用来付她爸的疗养费了,如今她账上的钱加一起,最多有五万。

    “护士小姐,能宽限两天?”

    “没钱?”

    “是。”

    她的薪资是六千,帝豪每月只发两千,她今年工作了十一个月,等于帝豪还欠了她四万四千块。

    四万四千加她口袋里的五万,勉强够付诊疗费了。

    “我需要时间筹钱。”

    “安小姐,安南活着的时候,你就不怎么来,现在他死了,万一你打算赖账,我们去哪里找你?”

    “我不会赖得。”安静从包里摸出身份证,“我可以先付五万,剩下的四万八,我保证尽快付清。

    这是我的身份证,可以先抵押给你们,等我来付余款的时候,你们再还给我。”

    矮个护士接过身份证:“行,你跟我来。”

    “谢谢。”

    安静跟着护士出了病房,到一楼的护士台,刷光了存款。

    “麻烦两位把办丧事的人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