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看着她妈的背影，气不过地咕哝：“这是亲妈吗？哪有妈因为舍不得钱，不给女儿看病的？”
她妈一向看中钱。
她不仅对别人抠，对自己也抠，上一世她躺在床上快要死了，还是不肯告诉她，她的钱藏在哪。
“护士姐姐，我家刚造完房子，我妈和我爸欠了一屁股债，她不是不想给我治病，她是没办法。”
护士本来一肚子气，听了这话，火气马上散了。
“你倒是个懂事得。
行吧，药，我先拿走，万一你妈真不给你治，你自己小小心点，别乱跑，别搬重物，别撞到背。”
“谢谢护士姐姐。”
“走了。”
“等等。”
“小姑娘还有事？”
“请问护士姐姐，昨天是谁送我来的？”
“警察啊。”
“没别人吗？”
“没有吧。”
她妈见过医生后，帮她办了出院，回去的路上，她妈多少有点歉意。
“安凤，不是妈狠心，实在是家里没钱，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身体不舒服，妈立刻带你回医院。”
“不用的，我没事了。”
“就算没事，回家也躺着，等你好全了，妈带你去街上吃好吃的，带你去商场，买几身新衣服。”
“谢谢妈。”
“客气啥，咱们是娘俩，是一家人，以后啊，不管你想要什么，尽管和妈开口，我全都给你买。”
“好。”
她带着微笑，走在午后的阳光下，听她妈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后。
尽管她的后背被回家路上的石子，颠得有点疼，但她的心情就和这一刻的阳光般，灿烂而明媚。
可惜，这片明媚的阳光在她们走过石桥后，被一团突如其来的厚云吞没。
她的奶奶拉着她的小姑站在她家门口。
“小莲，我们谈谈……”
她妈停下脚步：“安凤，你先上楼。”
“妈，我陪着你。”
“你还有伤，陪什么陪？上楼去！”
“好。”安凤只能点点头，但走前，她特意凑到她妈耳边叮嘱，“妈，不管她们说什么，别心软。”
“放心，你妈不傻。”
“恩。”
安凤笑笑，绕过她奶奶和姑姑，走进房子。
她没上楼，而是猫进楼梯下面。
隔着一道门，她看见她妈带着她奶奶和小姑，一前一后进了客厅。
刚进来，她奶奶就抓住她妈的手，可怜巴巴地求：
“小莲，安北再不好，是安南的亲弟弟，你的小叔子，小凤的亲叔叔，你行行好，放他一马吧。”
“妈，究竟是我不放过他，还是他不放过我？昨天，要不是警察来得及时，我和安凤都被杀了。”
“瞎说！安北就是吓唬吓唬人，怎么可能真杀了你们？”
“我没瞎说，安北持刀杀人是警察亲眼看见得，警察说了，这是犯罪，至少被判三年有期徒刑。”
“不行！安北不能蹲牢，你敢让他蹲牢，我——”
“妈，”她姑拉住她奶奶，“你别急，让我和大嫂说。”
“行。”
她奶奶点点头，退到一边。
她姑朝她妈勾出一个笑：“大嫂，我问过派出所了，警察说，只要你不追究，阿北不用蹲牢房。”
“想让我不追究，没门。”
“大嫂，你准备和我哥离婚吗？”
“什么意思？”
“大嫂如果想和我哥离婚，我不劝你。
可如果你还想和我哥过下去，就最好别追究，不然，你让我哥、我妈，所有的亲戚怎么面对你？”
如果能离婚，她何必白白被安家欺负十年？
可就这样放过安北，她又实在不甘心。
“大嫂，阿北说了，这次是他不对，等他出来，马上和你赔礼，而且他保证以后绝不会欺负你。”
“真得？”
“当然。”她姑见她妈有松口的意思，立刻拉住她奶奶，“妈，安北的话，你在派出所也听见了吧？”
“听见，听见了。”她奶奶头如捣蒜，“小莲，只要你放过安北，妈可以对天发誓，以后一定对你好。”
她回不了张家，如果安家人肯对她好，她退一步，也不是不行。
“妈真能发誓？”
“能。”
别说举头三尺没有神明，就算有，天底下这么多罪该万死的人，等轮到劈她，她早就去地府了。
“皇天在上，只要我媳妇张小莲放过我儿子安北，我保证从此以后都对她好，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她婆婆是个迷信人，她敢发毒誓，说明是真心悔改。
张小莲点点头：“行——”
“不行！”
安凤跑出楼梯。
她奶奶是个不讲信用的主。
上一辈子的她，在为她叔张罗完婚事后，就被她婶子赶出了门，她奶奶哭到她家，求她妈收留。
她说是她瞎了眼，错信她叔，还说只要她妈收留她，以后只信她妈，她妈信了，收留了她奶奶。
结果一连三年，她奶奶都偷拿她家的东西，送给她叔，她妈想赶走她，她就躺在门口，说她妈不孝。
直到她奶奶没了，他们家才解脱。
这一次，她不能看着她妈上当。
“妈，誓言不靠谱，还是让奶奶和姑姑写个保证书吧。”
她奶奶听得眼睛一横：“臭丫头，大人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赶紧滚回你的房间！”
安凤没有理她奶奶，她把她妈拉到一边。
“妈，空口无凭，万一奶奶违背誓言，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有张保证书，你起码能找人说理。”
“对，对，对。”她妈连忙点点头，“妈，小姑，我可以饶了安北，但你们得给我写一张保证书。”
“张小莲，你——”
她奶奶又要发火，她姑拉住了她。
“行，我和妈回去写保证书，等写好了，再来找你。”
“我等着。”
她姑拉着她奶奶走了，等她们走远了，她妈高高兴兴地搂住她：“凤儿，走，妈带你上楼睡觉。”
“好。”
上了床，她妈早早地打起了轻鼾，安凤却越想越不对，她觉得她奶奶和姑姑刚才走得太爽快了。
“妈？”
“怎么了？”
“咱们明天去找找爸吧。”
“不去！”
“妈——”
“别废话，赶紧睡！你明天要上学，我明天要上班，都忙着呢，哪有空管你那个不着家的亲爹！”
她不是想管，她是怕她爸坏事。
“妈——”
“再烦，回你房间去。”
“……”
算了。
反正天黑了，她也累了，等明天睡醒了，她再劝她妈，她妈要是不肯，她就自己去找，总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