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近来身体可好?”黎泽川率先过去问候。
风月眠慈祥地笑,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透着国泰民安的美,抓住黎泽川胳膊,温声细语回应:“好好好,都好,不过你这孩子怎么瘦了这么多?你放心,奶奶这次来,就是给你撑腰的!”已经生了老年斑的手捏捏黎泽川胳膊,又摸摸他的脸,眉眼之中是难言的心疼。
上次拉力赛结束回去,风齐玉就去找了他奶奶。
风月眠自从二十年前将风家权利交给儿子后,自己则闭门清修,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听完黎泽川这两年的种种遭遇,她无比痛心。
其实,风月眠和黎老爷子在年轻时曾短暂又刻骨铭心地相爱过,但不是所有相爱的人最终都能走到一起,他们虽然在同一天结婚,但却不是嫁给彼此。
为弥补遗憾,两人相约,以后活着的每一年都要找出一天时间相见,于是便定在了这天。
风月眠向来都很照顾黎泽川,这或许是她对黎老爷子爱的转移和补偿,虽然,每年都会来见黎老爷子,但两人之间早已没了世俗的情爱,反而更像亲人,她视黎老爷子的孙子为孙子,而黎泽川从小就懂事独立,又比黎晔讨喜,风月眠自然疼他多一些。
“老太婆呦,你终于来喽!”黎老爷子拄着拐杖快步走来,平时刻板严肃的脸此刻堆满喜悦,乐呵得像个老顽童。
风月眠定睛看他,头发花白,腰背佝偻,很是愕然:“我都八十了还没拄拐,你就小我三岁怎么拐杖都拿起来了?”
“没办法,腿疼、腰疼,尤其是昨晚下了点雨,这全身关节都不灵便了!”黎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
风月眠埋怨地瞪他,话里飘刺:“一碗水端平,少操些心,就不会老这么快!”说着,健步如飞走向大堂,黎老爷子拄着拐杖在后面追。
老一辈的都在大堂里聊天,年轻的则在各个房子里热闹,或是去院子里抚琴听曲吃美食,提笔作诗猜灯谜,反正可供娱乐的项目很多,绝不让来客感到无聊。
大家说说笑笑闹到晚上,等天光暗下,华灯初上,才开始在院子里大设晚宴。
助词环节,众宾一一去给黎老爷子祝寿送礼,有才艺的还会表演才艺。
而纪乐宁送去的是一支精心准备的祝寿舞。
当舞曲响起,她像只小蝴蝶一样,舞步轻盈地来到院子中央,踩着节拍翩然起舞。
纤腰灵动,花瓣纷飞!
当回眸浅笑时,那火红色的裙裾,飘飞宛若月下仙子。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灵动可人。?
待一曲终了,她手提裙摆,向来宾点头致谢。
随后又面朝并排而坐的黎老爷子和风月眠拱手祝词:“祝爷爷和奶奶,福如浩海无穷极,寿比苍松过八千!”甜美的声音自信大方,看得宾客们掌声雷动。
黎老爷子今天也是喜不自胜,掏红包:“爷爷也祝我们小乐宁岁岁无虞,长安长乐!”
今儿个到场的都有红包拿,纪乐宁便没推辞,欢喜地接过红包,说完谢谢就乐呵地去找黎泽川:“黎哥哥,我刚刚跳得怎么样?好像还是有些紧张,一个舞步跳错了。”
黎泽川和风齐玉他们围着一张大圆桌坐着,瞧见小丫头回来,都买面子地鼓掌。
白子安拿黎泽川开涮:“乐宁啊,你都不知道,你刚刚跳舞时,泽川的嘴角都快要飞天上去,你看我,我给你演示!”他边笑边扯着两边嘴角往起提。
黎泽川嫌弃地瞪人:“去你的,我这叫欣慰懂吗?”言语间,满是骄傲,纪乐宁可是他一手娇养出来的小丫头,他还记得刚把她接到身边那会,她跟陌生人说话都会脸红,还有第一次转学考试,太紧张考了倒数第二,而现在,小家伙自信活泼、落落大方。
这边桌子笑声不断。
而黎晔坐的另一桌,则气氛平平。
饭吃到一半,千禧有些坐不住,见乐宁似乎已经吃饱了,就叫她回东厢房打游戏。
黎晔虽然坐在隔壁桌,但眼神时不时就会飘过来,在布鲁喀斯他的杀人计划落空,气得半个月都没睡好觉,推着轮椅过来挑事,朝黎泽川泼冷水:“弟弟带孩子还真有一手,你是怎么把纪乐宁培养成花魁的,现在就会搔首弄姿,以后长大还得了?”
阴恻恻的声音清晰地钻进耳朵里。
黎泽川气得一拳砸向桌子,震得碗碟都抖了三抖。
风齐玉赶忙从桌下踹他腿,示意他沉住气。
空气静了一瞬!
黎老爷子锐利的目光朝这边桌子扫来。
黎泽川叹了声气,很快又恢复无常,招呼大家继续吃饭,今天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跟黎晔打起来。
白子安和秦楚几个,尽管此刻心里怒火冲天,但都装无事人一样继续吃东西,因为他们都清楚,自己的一时仗义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给黎泽川添更大的麻烦,这件事得等黎爷爷出面。
黎晔没等到自己预想的结果,酝酿了下言语,又要继续讽刺。
黎泽川却已经起身,为了避开黎晔,佯装去给长辈们倒酒。
黎晔挑不了事,气得直磨牙。
吃完饭,宾客们都散了!
热闹的庭院安静下来。
黎晔没讨到乐子也要走。
可推着轮椅到门口却被风齐玉强势地拦下。
“今晚,黎家的人一个都不许走!”风齐玉神色威严地依靠着门框。
黎晔一身逆骨,他要走,可没人能拦得住,刚抬手要叫保镖来。
结果就听嗖的一声,一柄银色螺旋飞镖从他抬起的指缝中飞过,在空中飞旋一圈,又落回到风齐玉手里。
黎晔顿时被吓得后背渗出冷汗,刚刚那支飞镖要是偏一寸,他手指都能被削掉,不安地推了一把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
已经快离开的白子安折返回来笑容恶劣地在黎晔耳边沉声提醒:“江舟的伤我给你记着,等那天小爷我心情好了,会找你和宋晏慢慢讨!”最后三个字,音调拖得很长。
黎晔眉宇间戾气横生,但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而这时,门外驶来一辆黑色加长林肯,车上走下来二十多个身穿中山装的风家保镖。
风月眠已经放话,今晚黎老爷子要是不替黎泽川主持公道,她就用自己的手段武力解决!
黎晔恼火,但也识时务,最终还是推着轮椅又回去。
院子里,佣人忙碌清扫布置场景留下的红绸锦锻和桌椅。
而黎世昌、黎霄、宁澜、黎泽川、黎晔都默不作声站在院子里。
风月眠和黎老爷子单独在大堂里商议。
少了鼓乐声,院子显得格外安宁,这会,本应该是一家人增进情感交流的最佳时机,但黎世昌因为恨黎泽川,也恨自己的弟弟、弟媳,所以,虽然大家聚在一起,可没有黎老爷子在,连表面功夫都不乐意做,大家无话可聊,也不想聊,甚至都不愿和彼此有眼神接触,气氛僵到让人压抑。
“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你非得看着他们两斗到你死我活才甘心吗?”风月眠坐在太师椅上,犀利地斥责黎老爷子。
老爷子心里门清,今天风齐玉把黎晔在布鲁喀斯陷害黎泽川的事原原本本控诉了一遍,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
而黎晔也承认这件事是他所为,但也状告黎泽川在他脚踝受伤时恶意殴打他,导致他脚踝严重骨裂,才导致他一时气不过做了糊涂事。
黎晔忏悔态度很好。
黎老爷子头疼至极,手心手背都是肉,虽说黎晔的性质更恶劣,但是一想到距上次把黎晔按在祠堂打不过才一个月有余,而现在黎晔又受伤坐轮椅,黎老爷子根本不忍心再处罚,为难道:“黎晔虽然性格有些古怪,但他对生物物理学和脑机接口这一方面特别感兴趣,而且有着过人的天赋,黎泽川有经商手段,要是两兄弟能合手,优势互补,一定会让企业名声大噪,但现在问题就出在这,他两谁都不服谁。”
“年轻人有精力有斗志是好事,但你要引导他们把能力往正确的方向使,要斗,就堂堂正正去商战,赢家享有资源分配权!”风月眠直接给出法子。
黎老爷子却面露难色,犹豫不决。
风月眠气极,额角皱纹绷紧,眼底怒意翻飞,咬牙切齿道:“我们都是黄土埋到脖子根的人,该放权,你现在不想着处理后事,等腿一蹬进棺材,再看他们为了夺权夺势打到头破血流吗?”言辞凿凿地说完,见老爷子还无动于衷,风月眠气得大拍桌子,布满老年斑的手大力捶打着木桌,发威,“今晚要没个说法我们谁都别安宁,我已经八十高龄,这次要再不帮那可怜的孩子一把,我怕明年就该白发人送黑发人!”声音里染了哭腔。
黎老爷子面色沉痛至极,被逼到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得不作出回应!
于是当晚召开里家庭会议,宣布自己的决定。
庄严肃穆的黎氏宗祠内。
黎霄、宁澜、黎世昌、黎晔、黎泽川,跪成一排,听黎老爷子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宣布家产分配。
“黎霄、宁澜,你们两个既然始终都不愿意沾手家族的事,那我现在就把家族资产的百分之20转到你们名下,从此往后,家产再与你们无关,有异议吗?”
“没有!”黎霄和宁澜当初脱离家族单飞,就没想过觊觎过家产,回应的很是爽快。
黎老爷子深感痛心,其实黎霄和宁澜要是能插手家族事业,他能轻松不少,但儿女中总有那么一两个忤逆不孝的,他黑着脸又继续说:“黎晔、黎泽川,我知道你们俩都在觊觎ns(neurosciencelk神经科学技术公司),我给你们六年时间,凌风有四大产业,太阳能、风能、储能和汽配,你们各选两个经营,六年以后谁能让资产和版图最大化,谁就有资格接手ns,并享有资源分配权,但这期间,你们要是再敢找对方的麻烦,将失去一切竞争权,有异议吗?”
“全听爷爷的安排!”黎泽川要的很简单,只要他爷爷能公平公正,他愿意接受一切挑战。
但黎晔不服气,明明今年他就能接手ns,却被黎泽川一而再再而三搅黄,现在又要花六年去比拼竞争,六年实在太长,黎晔等不起,心里的一团火越滚越旺,真恨不得现在就送他爷爷去死,老头子死了倒还省心。
而黎老爷子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补充:“这六年内,ns暂由世昌辅助我管理,但你要敢私自给黎晔开后门让他在ns做研究,一旦被我发现,我会直接将ns交给黎泽川全权接手。另外,我要是在这期间撒手人寰,ns交由风家代管,直到六年后你们分出胜负再交权。还有,要是黎泽川在这期间出任何事,ns都将会以捐款的名义上交给国家!”
黎老爷子听了风月眠的建议要全权保护黎泽川,而这条约束,就是黎泽川的护身符。
黎晔气到后牙槽都要咬碎,反驳:“爷爷你真是糊涂了,怎么能把家产让一个外人代管?”
“你要不接受,可以退出竞争!”黎老爷子板着脸,态度不容置疑!
黎晔眸色深沉,气到心肝都在发颤,ns拥有世界最前沿的技术和水平,不能放弃,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表示自己愿意公平竞争。
黎老爷子再道:“世昌,你对职场最有经验,接手凌风最近新收购的企业,也多帮衬着点两个孩子!”
“好!”黎世昌点头。
黎泽川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异议,他拼死去抢这一切就是为了不让ns最后落入到黎晔手里,爷爷的不偏袒对他来说已是最大的奢望。
最终,黎晔拿到凌风太阳能和储能的实际掌控权,而黎泽川拥有的是风能和汽配。
内战至此休停。
太平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一晃。
已经没有硝烟的过了三个年头。
三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