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的时候,主帐那边才安静了下来。
一条人影轻快地朝着主帐行去。
不多久,那条人影在主账外停下,恭敬道:“将军,衣服属下带来了。”
“进来!”岑骥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
“是!”那亲卫弓着腰垂着头,不敢乱看,将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军服放到桌子上,随即,继续垂着头,老实巴交地退了出去。
自始至终,他的余光只瞟了一眼在岑骥脸上。
岑大将军不再像以往那样脸黑如锅底,仿佛所有人都欠了他钱似的。
相反,今夜的岑将军神情柔和,仿佛一个谦谦公子。
啧,吃了荤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亲卫忍不住想看一看那个让将军身心舒畅、不再暴躁的女人。
目光还没飘远,就听到岑骥那熟悉的呵斥声:“滚快些!”
亲卫再不敢乱看,一阵风似地退出了大帐。
他人前脚才出来,大帐的烛火便熄灭了。
亲卫摇了摇头。
过了一阵,大帐里传来了岑骥有些低沉的声音:“胡三!”
亲卫忙道:“在!”
岑骥:“你去看看,伙房还有没有热水,一个时辰后送些过来。”
胡三眼睛瞪圆了:还要水?大将军你就不怕累断腰?!
啧啧!
“是!属下这就去。”
胡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大步走了。
啧啧啧,从下午到现在,那小娘子进了帐子之后就再没出来。
中间他就只送过一次饭和一次热水。
啧啧,大将军这战斗值,超高啊。
也不知那小娘子受不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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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的时候,关失越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士卒衣服。
她身形高挑,穿上这件最小号的衣服,还算合身。
平平常常的军服,穿在她身上瞬间就不一样了。
岑骥将目光从她领口和腰身处收回,低声道:“你去城里住着。我有空就去看你。”
关失越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小狗,白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扯着男人的袖子,用那双湿漉漉黑黝黝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男人:“妾,妾害怕。”
岑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手指猛地掐住关失越小巧尖细的下巴:“就这么离不开我?嗯?”
关失越脸颊倏地红了,她羞恼地摇了摇头,将男人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扭开了脸:
“不是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这人,真的是……太……太过分了!”
岑骥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他的手掌落到了关失越后脑勺,抚摸了几下,道:“嗯,我不好。我过分。那你为何还要跑这么远的路来找我?嗯?”
关失越眼眶湿润了,眸子里盛满了委屈和伤心。
“我们和离吧。我原本就不是姐姐,我是外室女,你把我送回去……唔……唔……”
男人的唇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放开她。
“好了,不许说气话。”男人亲吻着她的脸颊、鼻子,耐心地哄着,“乖,你先在流沙住着。我有空就去找你。这里近,我半个时辰就能到。”
“可是,我想要和你在一处。”关失越如同一个懵懂的孩子。
她给白如意立的人设就是傻白甜,这正好方便了她行事。
岑骥耐心解释着:“军营里不能有女子。这是规定。”
关失越:“那我昨晚……”
“嘘,别说!”岑骥小声道,“所以你现在就必须走。还要假装你昨晚就离开了,知道吗?”
关失越被吓着了:“那,那要是被人发现了……”
“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岑骥道。
“可昨天下午,那个人……”
“那是我的亲卫。他不敢说,也不会说。”
关失越安静了。
过了一阵,她道:“我假扮士兵待在这里,我不出帐子,不发出声音,也不行吗?”
岑骥:“不行!”
关失越:“……要是被发现了,我会怎么样?”
岑骥:“军法处置,斩首!”
关失越吓得瑟瑟发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有这样的规定?我……我舍不得你。”
岑骥长臂一伸,将她搂在了怀里,脸颊紧紧贴着她如墨般的黑发,良久,道:“我也舍不得你。你先去住着,我明日……哦不,今日夜里我便去找你,好不好?”
关失越身子还在发颤,两只手臂无意识地抱着男人健硕的腰身,显得无助极了,可怜极了。
岑骥原本要推开她了,此时动作滞住:“给你三百两银票,你揣好,拿去买好吃的,再买两身衣服,可别再让人给骗去了。”
关失越身子不抖了,她惊喜地望着男人:“真的?夫君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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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军营到流沙县西城,马车行驶了将近一个时辰。
一路上,关失越并没有掀开帘子看外面,她安安静静半躺在座位上,仿佛睡了过去。
实际上,她很清醒。
她的耳朵一直在留意外面的一切。
是上坡路还是下坡路,上坡路走了约摸多久,下坡路行了多久,平路又是多久。
按着马车行驶的速度,基本能估算出每段路的大致长短。
另外,通过对马车的颠簸程度,车轱辘发出的不同声响,风吹动车帘的角度和力度,外面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阳光照射进来的角度和程度等的观察,基本上能推算出军营和流沙县城的地理位置。
她在心里默默估算的同时,在脑子里逐渐绘制出一条马车行驶的路线图,并与脑子里储存的流沙县地图相对比。
最后得出结果:这次走的不是昨天来的那条路。
她想,或许这是一条近路。
等从马车上下来,到了岑骥所说的那处宅子之后,关失越便挥退了下人,关好了门窗,让翠秀在外面守着,她则是快速拔下了插在发间的簪子。
簪子中间是空心的。
关失越按了簪头的白色珍珠,空心的簪子便从中断开,露出里面一张被折叠了好多层的纸来。
关失越摊开纸,从袖中拿出一支自己自制的细黛笔,快速在空白纸上画着什么。
昨天下午到军营,当时岑骥的桌案上放了一张地图,她瞟了好几眼。
关失越并不是过目不忘之人,但她的记忆力也是不差的。
那地图她不说能临摹百分百,百分之八十她还是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