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我早就疯了
林清浅心口像是被烙了一块，疼得发麻。
“你们……怎么就是剪不掉呢！”
“怎么就是……舍不得忘呢！”
她缓缓靠在车窗上，眼神空洞，声音却几乎是喃喃地。
“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到底还想记起她什么？”
“你要是真的那么爱她，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容易把你抢过来？”
“顾承泽啊—你这个人，真的太不值钱了！”
“她不要了，我要！”
“可你现在又想回去，那你告诉我，我这些年到底算什么？”
“我输一次，就杀了她！”
“我再输一次，就杀了你！”
“反正……我早就疯了！”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完全亮，工作室楼下就传来车子的声音。
苏瑾谙没睡，彻夜未眠。
她靠在卧室窗边，眼圈发青，头发松松地拢在脑后，手里捏着一小瓶银杏精油。
她每隔十几分钟就闻一下，但头痛没有减轻，像是整个颅骨都在胀，每一下都带着钝钝的闷痛，甚至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贺晓醒得早，一睁眼就往她房间走，推门一看，苏瑾谙还坐在那。
“你一夜没睡？”
她摇了摇头。
“你再这么熬下去，真会倒下的！”
苏瑾谙低声道。
“我怕一闭眼就做梦！”
“梦见什么？”
“梦见他笑着叫我‘安安’，然后下一秒就推开我，说不认识！”
贺晓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劝。
任何一句“别想了”、“都过去了”，在这种时候说出口，都是废话。
她走过去坐下，把一张文件推到她面前。
“这是你下周要去的那个设计交流会的安排，刚发过来的！”
苏瑾谙拿起来看了眼。
“你还真要去啊？”
贺晓皱眉。
“你现在状态能撑得住吗？不是说让你推掉的吗？”
“推不掉！”
“你又不是主讲嘉宾！”
“但那是我作品第一次进主论坛！”
她语气很平淡。
“我至少要去见见，看看自己的设计摆在那里是什么感觉！”
“这是我剩下的日子里能抓得住的东西！”
“别人拿我当名声，我拿它当命！”
贺晓眼里闪过一丝难受。
“那我跟你一起去！”
“好！”
另一边，顾承泽醒得很早。
比平时早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这几天总是梦见一些模糊的片段，影像跳跃、声音混杂，有时候是他在雨里抱着谁狂奔，有时候是玻璃碎片划破手腕的血，有时候是一张笑得明媚的脸，嘴唇在动，却听不见声音。
他不敢和林清浅提这些。
她最近太敏感了，像是嗅到了什么危险气味的动物，稍微一句话没说顺，就会沉默地看他好久，眼睛里藏着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越来越不自在。
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今天醒来时，他头不疼，心却特别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那道疤，最近那地方老是发麻，有时候还像被电了一下。
他洗漱完，下楼时，林清浅已经坐在餐桌旁，穿着柔软的家居服，面前放着一杯牛奶和一个煮鸡蛋。
“醒啦？我刚给你热了牛奶！”
她声音温温柔柔，一如既往。
顾承泽点点头，坐下来，喝了一口。
“今天有什么安排？”
“公司上午要开一个战略会，你得出席。
下午两点的会我帮你推了，说你头疼，让你早点回家休息！”
他嗯了一声。
林清浅拿出一个小药盒，轻轻放到他面前。
“昨天你不是说脑袋有点麻吗？我让医生多配了点神经调节的药，你今天早点吃上！”
顾承泽看着那药盒，手停在半空。
林清浅抬起眼睛看他。
“怎么不吃？”
“这药……我以前吃过吗？”
林清浅笑了笑。
“当然吃过啊，只是你老是忘，你说你最近记忆力特别不好，医生说就是神经疲劳！”
他没说话。
林清浅把药塞到他手里。
“吃吧，吃完好好工作！”
顾承泽低头，把药放进嘴里，仰头灌下一大口水。
林清浅笑着起身，把他的外套拿过来。
“今天外面风大，记得穿好！”
“晚上我给你炖银耳汤！”
顾承泽穿好衣服，点点头。
他没注意到，林清浅转身时，眼神里一瞬间的紧张和急迫，像是怕他突然转身质问些什么。
她已经越来越难掌控他了。
他现在的眼神，不再像最初那样空洞。
他开始有疑问，会盯着某样东西看很久，会突然提起某个人的名字，会在半夜站在阳台发呆一小时。
她知道。
时间不多了。
她得在下一次“清除”前，把最后一点不安稳的情绪也彻底擦干净。
她打开手机，输入了一串号码。
“今天晚上！”
“准备好b计划！”
晚上七点。
苏瑾谙和贺晓下了高铁，出了站，直接打车去了酒店。
交流会的主论坛定在第二天，他们今晚只做签到和流程预演。
会议场地安排在市中心最大的展览馆，门口广告牌上挂着主推设计师的名字和代表作品。
苏瑾谙站在门口，仰头看着那块牌子。
第三行，从左往右数第二个。
她的名字。
她的设计。
她没露出什么表情，但贺晓知道，她心里翻江倒海。
这是她这两年所有作品里最重要的一件。
主题是《记忆回廊》，设计灵感来自银杏树的叶脉纹路，每一条主脉延伸出去，像极了记忆的分支，在最终汇聚到一起时，又组成了“sg”的字样。
没有人能看懂。
只有她懂。
顾承泽如果看到，会不会记起什么？
她不敢想。
进场之后，主办方人员带她们去后台签字确认流程。
贺晓顺手接过流程表翻看了一遍，突然停下。
“你看这条……”
苏瑾谙扫了一眼。
“主持人临时换了？”
“对，换成了林氏赞助方那边推荐的！”
贺晓冷笑了一下。
“林清浅来得真快！”
苏瑾谙没说什么，只是继续低头签字。
“你真打算明天上台？”
“嗯！”
“她肯定不会让你好过！”
“所以我才要上！”
她把笔一收，平静地说。
“我要让她知道，我不怕她！”
“哪怕明天走下台，我就得进医院，也值了！”
“我还活着，她就别想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