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过去秋意渐凉,清早晚间越发清冷。
各处木樨花都开了,到处是桂花甜香。
早晚要添件褙子夹衣,不能再单穿小袄了。
梨月赶早提着小篮子到处采桂花,打算多晒些干花,好做桂花糖。
七月初进的锦鑫堂,跟着秦嬷嬷做大锅饭,忙的四脚朝天。
到了八月时节,大锅饭交给了二房院,手下瞬间松快。
锦鑫堂的三餐用不着她们,顶多摆宴时做几桌席面大菜。
还有就是宁夫人心疼儿女,需要应付国公爷和大小姐派人点菜。
梨月掌管了大灶的调料柜,差事办的兢兢业业。
她做事极为细心认真,干活儿还总美滋滋的,在秦嬷嬷面前很讨巧。
自此秦嬷嬷做大菜,并不小气避着她,高兴了还时常提点几句。
灶房屋角小灶也拨给梨月管,让她炖汤头炼猪油用。
为了这件事,莲蓉和孙小玉,没少背地里翻白眼骂人。
梨月一门心思扑在学厨上,才懒得管这两个怪货子。
好在秦嬷嬷并不护短,对三个小丫鬟总算一视同仁。
而且梨月是柳家的干女儿,并不是全没有靠山。
再后来干姐姐彩雯也调到了锦鑫堂,莲蓉孙小玉也就只敢讨嘴上便宜了。
在大厨房裁撤后,针线房、浆洗房、采买房都撤了。
丫鬟婆子们都分到各房当差,彩雯因为娘在这里自是跟了来。
二等丫鬟的房子没地方安插,彩雯就搬铺盖与梨月一起住。
原本那小炕房空荡荡的,现在有姐姐在一块,梨月自是欢喜。
另外还有个高兴事儿,便是秋盈得偿所愿,终于当上针线丫鬟。
针线房原先的掌事嬷嬷,分在宁大小姐的玉真阁。
大小姐院里正在预备嫁妆,针线活儿非常繁重,自然想多要几个人。
秋盈送过她二十两银子,她倒是不亏心,并没装作忘记。
因此在凤澜院递了话,用三等丫鬟的空缺,把秋盈换到了玉真阁。
秋盈喜出望外,欢喜到到心缝儿,当即就磕头认了针线嬷嬷做干娘。
只有环环还留在凤澜院,一起看茶房的香芸,搬到小屋和她同住。
自从梨月走后,环环赶鸭子上架,做点心手艺飞涨,茶桌看盘都会了。
论起做点心炖茶的手艺,凤澜院还寻不出人替换。
环环父母写信说,年底庄头进京时,求太太能不能提前带她回家。
恋家的环环也就懒得钻营,只等着混些月钱回家团聚了。
想想几个月前,她们三个还抱头痛哭,生怕寻不着好出路。
这还没过待多久,几乎都如愿以偿了。
除了这些高兴痛快的事儿,自然也有些不高兴的事情。
自从那次纳采礼后,宁二小姐大概醒过味,病了一个月不曾痊愈。
最后宁老太君亲到孙女儿病榻看望,柔声细语劝解,病情才见好转。
听那些传闲话的说,老太太答应孙女儿,自家体己都给她添嫁妆。
数十年前老太太带了几万嫁妆来的,庄田宅邸店铺的地契就有一盒子。
若这么算起来,宁二小姐的嫁妆,说不定比宁大小姐还要多些。
可是也有传闲话的人说,宁老太君当年嫁妆虽多,这几年都贴回去了。
这些人说的也是有理有据。
纳采回礼的五千银子,没能送去临江侯府,何家极为恼怒气愤。
宫里何昭仪催的急切,临江侯不能送点心羹果充数,急地火上房。
宁老太君万般无奈,拿出最后一张嫁妆地契,暂押了五千两银子。
这桩事办的私密,银子是瞒着宁家人,直接送到临江侯府的。
但京师能押田产的当铺就不多几家,还是有传言冒了出来。
只不过这是老太君体己钱,旁人不能拦着,只能装作不知晓。
总之临江侯那边的热闹,算是遮过去了,暂时就不提了。
这些事情下人们看个热闹就过去了,还算无人在意。
谁知刚到了八月,就闹出人人都不高兴的事儿。
上个月林大嬷嬷就发话,大锅饭的用度减半。
是宁夫人掏钱贴补,大伙儿饭食才没减量减等。
这个月开始二房院管大锅饭,二太太自是才不肯贴补。
二房厨娘金娘子就按每天一两银子做饭,吃得饱吃不饱各凭天命!
因此从八月初一开始,二门口大卷棚下,天天吵嚷不绝。
顿顿烂菜叶烩萝卜皮不说,连糙米麦饼数量都不够。
早来抢的混个八成饱,晚来一会儿就饿肚子,谁能不骂街?
这些吃大锅饭的人,多在外院花园当差,内宅先还不觉得。
谁知没过得两天,各院小厨房份例,也跟着减了三成。
小厨房的厨娘不敢多说话,又不敢怠慢主子。
太太小姐奶奶的膳桌上,不能随意减膳,只好苦了底下人。
原先房里一二等丫鬟与掌事,每顿两个荤菜,其他人一个荤菜。
如今都改做一个菜不说,还半点荤腥儿都不见,
刚开始一两天,大伙儿还能吃个清爽新鲜。
等到天过去,不免个个怨声载道。
因此这些日子里,梨月这些灶房丫鬟,十分让人稀罕。
“小月,来!中午有什么加餐?”
梨月正提着一篮子桂花,迎面见玉真阁的妙童悄悄招手。
她会意跑到跟前,遮着嘴小声报菜名。
“芝麻花卷儿和鲜肉虾皮馄饨,小菜是香油煎豆腐。”
“好久没吃煎豆腐了。给你五十钱儿,留一份给我。服侍完午膳就过去端,别忘了啊!”
妙童抓把钱塞在梨月荷包里,还千叮咛万嘱咐。
“好嘞!”梨月笑嘻嘻答应。
光是今天中午,就有不下十个丫鬟婆子,在她这里预定午饭。
梨月小跑着来到二门口,从看门小厮手里,接了猪肉、芝麻酱和豆腐。
梨月提着这些东西,想着早点回去炖肉汤裹馄饨,不然还真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