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月险些让她给扑倒了,连忙伸手扶住。
“杏儿姐,你是怎么了?”
杏儿小脸惨白,头发散了半边,连胳膊都在抖。
“我不是贼,我没偷东西!小月,你快跟嬷嬷们说说!”
她满嘴语无伦次,两腿一软,还要给梨月跪下。
“你别急呀,别跪……哎?”
梨月两把拉不住,杏儿就全身哆嗦,直接出溜到地下。
出了什么大事儿,能把杏儿吓成这个样子?
再说自己与杏儿不算交好,她跑到凤澜院寻着自己做什么?
看着周围的架势,梨月心里也有些打鼓。
管事房起码来了五六个婆子,打灯笼举火把,气势汹汹。
领头的管事娘子,梨月看着眼熟。
当初夏芙偷东西,就是她带人抓的。
府里的丫鬟都有院子,平时受自己院子的掌事嬷嬷管束。
可所有丫鬟最害怕的,还是管事房的管事娘子。
平时若犯了错,院子里嬷嬷责罚,顶多骂一顿罚月钱打手板儿。
可管事房的娘子们,那刑罚可就多去了,罚跪打板子都不算什么。
好在管事娘子并不得闲,不是偷盗聚赌的大事儿,她们不会兴师动众。
“你就是小月?”管事娘子走过来,一把推开杏儿,对梨月瞪着眼。
梨月心里泛起些恐惧,不禁往范婆子身后看了两眼。
环环和秋盈站在那边,正朝她挤眉弄眼摆手。
看着她俩都还好,梨月还算是放心。
“回管事娘子,我就是小月,不知娘子寻我什么事儿?”
话还没落地,管事娘子就从身边人手里,扯过一条水红菱汗巾儿。
上头叮叮当当拴着排草香囊儿、金三事儿、针线小荷包等物。
“这条汗巾子和金三事儿是你给她的?”
“这就是小月给……”“你住口!”
杏儿急着插话,被管家娘子一巴掌打哑了。
这一下手掌到肉清脆响亮,梨月跟着一哆嗦。
灯笼火把照的白昼似得,销金松江红菱汗巾儿,看得是一清二楚。
“回娘子的话,是我给她的。”梨月连忙点头答应。
这话就要说回到前两天,梨月去大厨房打探消息。
她是有求于秦嬷嬷的,每次上门都不会空着手儿。
为把送礼送的周全细致,每次送东西都指着孝顺干娘柳家的。
梨月手里还剩了些夏布,就求秋盈做了两套围裙掏袖包头。
送干娘柳家的与秦嬷嬷一人一套。
都是常用的东西,不会引人注目,还让人觉得贴心舒服。
一开始秦嬷嬷不肯收,梨月和干娘劝了几句,这才欢喜收下。
当着秦嬷嬷的面儿,梨月还送了两块绫子手绢儿,一条汗巾儿给莲蓉。
莲蓉见汗巾手帕样子新巧,还是销金的,欢喜的要不得。
早先看不起人的劲头儿放下了,高高兴兴拉着梨月聊了好多话。
梨月趁势与她打听事儿,莲蓉才说起了杏儿会做奶酥点心。
话赶着话就这么巧,杏儿给二小姐端茶点,也在大厨房里闲聊。
更巧的是,梨月跟莲蓉打听她,她也在跟人打听梨月。
毕竟下个月大厨房比试,她们俩可是打擂台的对手。
大厨房院里一见面,两个小丫鬟都有点尴尬。
梨月没想到的是,杏儿当场拔了个珍珠钿花,要送她当见面礼。
这钿儿算上珠子,得值三四两银子,小丫鬟间送礼算是厚重的。
梨月有心不要,可若是强着不收,却显得胸怀窄小,太小家子气。
若收了她的礼物,身上又没什么东西还礼。
梨月不似她能打扮,头上很少戴首饰,好在当天系了条水红菱汗巾儿。
销金汗巾儿不算很值钱,可上头拴着的金三事儿是覃姑娘赏的,又精巧又漂亮,价格不可能贱了。
俩人笑嘻嘻换了礼物,嘴里就没说什么,都是心里有数。
怎这一条汗巾子还能送出祸事?竟然把管事娘子都招惹来了?
“你给她的?”
管事娘子从上到下打量梨月,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梨月晚上回院儿,就把妙童送的软绢衣裳脱了,仍穿着洗白的夏布裙袄。
红绳绑着丫鬟髻,半点首饰都没有,耳眼儿都是茶叶梗塞的。
怎么看都不似手里有销金汗巾儿和金三事儿的丫头。
梨月见管事娘子的眼神儿,连忙福了一福,低着头解释了几句。
“回娘子的话,我是大厨房柳家的干女儿,前两日去看干娘,正巧杏儿姐也在院里。我见她的珠子钿儿好看,就想与她讨来戴戴。我身上没有银钱,就用一条汗巾儿和金三事儿与她换。汗巾儿是芷清姐姐端午节赏我的,金三事儿是覃姑娘赏的。凤澜院的芷清姐姐与范妈妈都知晓。”
虽然管家娘子什么都没说,梨月已经明白了几分。
必定是杏儿有什么事发了,从她身边寻到眼生东西,以为是她偷的。
杏儿手懒嘴大是毛病,却没听过她敢偷东西。
以这条汗巾儿和金三事儿来说,大约是有人想诬陷她。
毕竟销金汗巾、金三事儿、银挑牙、金银香粉盒儿这些小东西,丫鬟们手里有也是平常事。
杏儿是跟小姐的丫鬟,箱笼里只怕有一大堆。
她又不似梨月要烧火上灶,只能穿粗布衣包着头。
跟小姐出门的丫鬟,无论大小都要打扮装饰,少不得这些小东西。
好在梨月口齿清楚,说话不紧不慢,不是那种遇事慌乱的人。
就在这时,秋盈把珠子钿儿取来了,奓着胆子递上来,瞬间又缩回去。
管家娘子接过看了两眼,心中也有几成数儿,回头朝随从努个嘴儿。
众人等了半日,随从婆子提着灯笼回来,咬着耳朵说了几句话。
梨月站的最近,隐约听见两句,总算放了心。
“汗巾儿是芷清的,金三事儿没说假话,大小姐房里的没丢。”
管家娘子把珠子钿儿、汗巾子、金三事儿一顿卷了,朝梨月怀里一丢,又冷森森低头瞪了杏儿两眼,
杏儿瘫跪在地上,吓得浑身乱哆嗦。
“东西你虽然没偷,可从今往后也要小心!你那张嘴很不好,你们院里人都知晓!别以为仗着老子娘脸面,管事房能网开一面!今日先不打你,回去好生伺候二小姐,若敢嘴贱挑唆主子,把你小东西舌头拔了!”
管事娘子说完这话,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角门外瞬间黑了下来。
梨月等人不敢怠慢,点头哈腰陪着笑脸,一路目送着她们走远。
这才慌忙回头来,连拉带拽搀扶杏儿。
杏儿脸色已从白变青,抽着气半天说不出话。
范婆子说她是被吓没魂儿了,忙提盏羊角灯笼围着她转圈。
秋盈和环环在她耳边叫名字,说是能叫魂儿回来。
梨月不信这个事儿,回灶房抓了几粒胡椒末,对着鼻子轻轻一吹。
杏儿猛几个了喷嚏,总算是醒过来了。
梨月她们刚说放心,谁料杏儿突然咧嘴大哭:
“我的天爷!我们院算是完了!乳母妈妈和房里姐姐们都被撵了,三等丫鬟就剩下我和小蝉儿两个!连二小姐都被禁足了,这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