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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闲言碎语

    当天晚上,梨月将新萝卜腌好,就上炕睡了。

    她们这些日子卖腌萝卜,手里宽裕不少。

    秋盈张罗买香粉头油绫汗巾儿,环环要买糖果热糕零嘴儿。

    俩人一天到晚夺汗巾儿抢果子,闹腾得不得了。

    梨月歪在枕头上,琢磨二顺的话。

    春日宴那天沈三奶奶来过,沈三公子又是礼部主事。

    天底下可有这么巧的事儿没有?

    谁说亲戚就不会使绊子,沈氏现在最看不得夫君好。

    梨月心里也嘀咕,自己能看出来的事情,难道世子爷看不出?

    他怎就不疑心亲家,只给司礼监送礼?

    司礼监掌管内廷,有圣旨批红大权,掌印太监有内相之名。

    掌印太监加上各地的镇守太监,被京中人唤作大铛。

    他们在朝中自成一党,隐隐与内阁对峙。

    这些事小丫鬟不懂,可梨月却听沈家陪房说过。

    沈氏之父沈阁老,平生虽厌太监参与朝政。

    沈家所掌管的内阁,和吕公公掌管的司礼监水火不容。

    沈家子弟门生提起阉党来都要啐唾沫。

    宁国府是勋贵世家又是外戚,当然不会那么光风霁月。

    逢年过节的例礼都会送,但与掌印太监吕公公没私交。

    梨月胡思乱想半夜,第二天上灶都犯迷糊。

    春棠一大早就来了小厨房,穿个半旧青缎褙子,显得灰头土脸。

    听说是又被芷兰骂了,掀门帘子的活儿都丢了,只能来小厨房传膳。

    梨月觉得她就倒霉在嘴太快,肚子里存不住屁话。

    “今日是宫宴,太太带大小姐进宫了。我们大奶奶也有请帖,不过前些日子把帖子给沈三奶奶了。”

    当今皇后娘娘早逝,宫里主位不多。

    前些年是宁国公的庶妹,宁淑妃娘娘统领。

    宁淑妃去世后,得宠是何昭仪,也是宁国府亲眷。

    因为这几层关系,宁夫人在宫宴中向来坐首席。

    春棠袖儿里揣着瓜籽,一颗颗往嘴里送,牙上都磕出个小槽儿。

    “宫宴的帖子,旁人求都求不到,要不是沈三奶奶开口,我们奶奶也不会给她。沈三奶奶是商贾女儿,金珠宝玉不放在眼里,总想花钱攀高枝儿。我们奶奶出阁,她贴了半幅嫁妆,那是多少银钱!”

    沈氏娘家那些事儿,她竹筒倒豆子,叭叭叭说起没完。

    沈氏的嫁妆丰厚,原来是她三嫂贴补的?

    梨月掩饰不住满脸惊诧。

    春棠自言自语没人理,好容易见着个听众,忙搬着凳子凑过来。

    “沈三奶奶向来花钱买脸儿,但这次可是不一般。宫宴帖子关系重大,我们奶奶本不想给。那次我在正房里,听说……”

    “小月!糕粥炖好了,还不盛出来装食盒!”

    梨月正聚精会神,冷不丁被曹婶子吆喝,慌忙转身跑开。

    春棠尴尬的住口,偷偷抓块蒸酥揣袖儿里。

    等伺候完早膳,她又叼着蒸酥又跑回来:

    “……我们奶奶叫沈三公子压着圣旨不发,让世子爷袭不了爵……”

    “再胡说我抽你!”

    曹婶子瞪眼抄起扫帚疙瘩,春棠才趔趄着脚跑了。

    梨月立刻埋头刻着萝卜,生怕挨上打。

    “一屋子丫鬟都活似漏勺儿,好话赖话都往外说!小门小户的女子,到婆家也知道把住嘴!”

    曹婶子咬牙切齿低骂,梨月听得出她是指桑骂槐。

    果真是沈氏让娘家哥哥阻拦夫君袭爵!

    不提沈氏这些事做的对不对,起码做的时候要隐秘些。

    春棠都能知道,天下还有谁不知道?

    梨月昨晚还纠结,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玉墨,或者跟二顺念叨念叨。

    现在看来全没必要。

    小厨房里的婶子大娘们,都窃窃私语议论上了。

    估计用不了半天,全宁国府都得知道。

    夫妻俩斗气用得着这样?

    梨月想不明白。

    沈氏与世子爷就算心里不和,可面子上总要夫妻一体。

    她让娘家哥哥给夫君使绊子,针对的还是夫家的世袭爵位。

    不仅仅自己夫妻离心,还把沈家、宁家栓上对儿。

    往后岂不是亲家变仇家?

    这些道理小丫鬟都懂得,沈氏一个大家闺秀怎会不懂?

    可她是被千金的身份托住了,架子放不下来。

    沈氏越是顾着身份不肯服软认错,世子爷越发觉得她心狠毒辣。

    两个人既不见面也不说话。

    这天覃将军又来做客,世子爷留他喝酒。

    沈氏这口气憋狠了,直接派何姥姥去小厨房,严令不许送酒席。

    何姥姥得了圣旨似得,颤巍巍进灶房,扯住曹婶子照脸就啐:

    “小姐骂你:人家养狗知道护主,我养得狗只知咬羊!”

    自己又骂:“吃里扒外的东西,别忘了根本!”

    曹婶子气不过哭了,摔了锅铲甩手不干。

    这些日子赵嬷嬷不管事,何姥姥暂代凤澜院掌事儿。

    凤澜院里有油水的地方,小厨房自然算一个。

    何姥姥早想把曹婶子挤出去,换个孝顺自己的。

    曹婶子走了她求之不得,拐棍子戳着地,指着后脑勺骂道:

    “轻狂娼妇!没了张屠户,就吃带毛猪?这屋里谁不会做汤做菜,摔盆砸碗想拿捏谁?”

    骂完人,她随手指个切菜媳妇,让她快些上灶,别耽误了沈氏晚膳。

    回去就和沈氏一顿添油加醋,革了曹婶子三个月例银。

    只恨曹婶子不是沈家的奴婢,不然非得卖了她不可。

    曹婶子一走小厨房瞬间乱套。

    暂管的媳妇是何姥姥干女儿,唤作胡妈妈,平日是切菜做蒸食的。

    菜做的不怎样,手上功夫倒是利落。熟肉鸡子菜果点心,没有她不偷的。

    见何姥姥给撑腰,嘴裂到后脑勺儿,恨不得把锅都拆去自家。

    过不得天,鸡笼鱼缸空了一大半,炭火亏空了一多半。

    胡妈妈怕众人眼红,做了几样酒菜请客:“我掌事全靠大伙儿帮衬,亏空东西记在曹婶子身上。”

    她说要记就能记?曹婶子那么精细,谁多挖一勺油都记着。

    梨月怕招惹是非,将剩下的十几坛酱萝卜卖了,收手不做买卖。

    本想晚上去下房看看曹婶子,敲门才知她当天回了娘家。

    别是一走就不回来了吧?

    梨月心里懊恼,孝顺了曹婶子六两银子,才学了七八道大菜。

    更要命的是,从那以后,澹宁书斋的饭食,由锦鑫堂小厨房送。

    世子爷请客吃酒,就派二顺去御街酒楼上叫。

    她没了上灶做菜的机会,只能回去洗菜烧火刷锅打杂。

    秋盈嗑着瓜子,笑的不成样儿:“白花冤枉钱,这下傻了吧?”

    “知道那天覃将军来,大奶奶为啥生气?”

    “为啥?”梨月不解。

    “覃将军是阉党,春棠姐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