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绾淡淡看着沈玉：“你错了？你错哪儿了？”
沈玉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着：“我不该不敬母亲和外祖母。”
宋绾依旧淡笑：“那错了应该怎么办呢？”
沈玉的手指紧紧捏着衣袍下摆，很久了才道：“错了该罚。”
宋绾看着沈玉紧拽在自己衣裳上的手，那手边的布料都已经发皱。
这个孩子这么小都已经这么会隐忍了。
也是，这个孩子在大事上一向会忍的。
违心的叫了她这么多年的母亲，面上虽然冷清不亲近，后来却是恭敬的。
随着这个孩子慢慢长大，他越来越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但宋绾现在就是要让这个孩子更恨她。
这么小的孩子还不那么会隐藏。
宋绾便淡声道：“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去门外跪两个时辰吧。”
沈玉错愕的抬头看向宋绾，却在对上宋绾那冷冰冰的神情时，又捏紧了拳头，起身垂头走了出去。
丫头跟在他身后，他没有说话，直直的跪在了院子里。
林氏看着这幕，忍不住对宋绾道：“这孩子还小，用不着罚这么重的。”
“你好好教导，现在也来得及。”
宋绾缓缓喝了一口茶看向母亲，笑了下道：“母亲，来不及了。”
“这个孩子一辈子也养不熟的。”
林氏诧异的看向宋绾：“可你从前……”
宋绾苦笑：“母亲，从前是我不懂事，总是觉得每个孩子的品行都是纯良的。”
“总是觉得只要我好好待别人，别人也能好好待我。”
“天真的以为，我不害人，就不会被别人所害。”
“现在我明白了，有些人坏，是天生就坏的。”
“就比如这个孩子。”
宋绾现在都还记得这个孩子最后站在晚娘身边，看她那冰冷又带着厌弃嫌弃的眼神。
这个她花了无数心血去爱的孩子，到头来成了一根利剑扎向她。
林氏听了宋绾的这番话，眼眶却红了红。
她微微倾身，伸手将宋绾的手握在手里，眼光里含泪：“阿绾，母亲觉得你长大了。”
“从前母亲总是担心你，担心你的心思太过于简单。”
“现在母亲有些放心了。”
宋绾看着母亲眼里的泪，想起从前母亲因为她伤心过度也大病，在她死后不久也病死了。
大哥受了打击，消沉下去。
宋绾眼眶跟着红了。
她一下扑在母亲的怀里，微微哽咽道：“阿绾以后再也不让母亲担心了。”
林氏笑着抚向宋绾的后背：“好。”
宋绾又从林氏的怀里抬头，问母亲：“母亲现在的身子可有哪里不好的？”
“可有常常头晕目晕，胃口不好？”
宋绾想起前世母亲后来也有了她一样的症状，现在她越来越有些生疑。
自己母亲的身子一向好的，不至于这么伤心过度就死了。
林氏笑着对着宋绾道：“我知道你挂心我，不过我身子一向都好的，你更该担心你自己的身子。”
宋绾松了一口气。
她记起了。
从前她是在病的不能下床的时候，母亲也渐渐病了。
她在床榻上缠绵了两年死的，母亲死在了她死后的一个月。
本来从原来的时间上来看，母亲应该是还没有事的。
她只是担心，自己的身子忽然加重，母亲也会有一些改变。
好在，母亲还好好的。
好在，这一世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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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陪着母亲用完了早膳，宋绾一上午都留在了母亲屋子里说话。
如今这样放松的气氛，是她许久不曾体会过的。
卫姨娘来给母亲问安的时候也留在了母亲这儿，对着宋绾好一顿嘘寒问暖。
她还做了一双绣鞋给宋绾递过去，笑道：“从前三姑娘未出嫁的时候，最喜欢穿我做的绣鞋了。”
“后来三姑娘嫁了人，我也给三姑娘做了一双，三姑娘现在回来了，快试试合不合脚。”
宋绾从前倒是真的喜欢穿卫姨娘做的绣鞋。
卫姨娘的手很巧，不管做什么东西，都比外头的精细。
她做的绣鞋又软又好看，小时候宋绾的鞋子，几乎都是卫姨娘做的。
宋绾笑着接过来，当即就试了试。
正正合脚。
她朝着卫姨娘笑道：“我也正打算向你讨呢，正好。”
林氏笑着看向卫姨娘：“就你一直还记挂着她的鞋子。”
卫姨娘笑道：“三姑娘我看着长大的，最是讨喜，我巴不得能多疼疼三姑娘呢。”
宋绾忽想起卫姨娘次子，她的四弟来。
她许久不曾关心家里的事情，想起四弟在国子监读书。
国子监很严格，每一年要有四回考，考不过的就放回来了。
她问：“四弟在国子监还好么？”
卫姨娘笑道：“那孩子懂事，回回都考过了，还是第一。”
宋绾欣慰的点头：“四弟厉害。”
在宋绾的记忆里，四弟宋修竹的存在感并不强。
父亲也没有多重视他，虽说他一向沉稳好学。
后头他从国子监出来，就去了地方上任官职了，宋绾也忘了他有没有回来。
又闲聊了会儿，快到中午的时候，探春急匆匆的过来对宋绾道：“姑娘，小公子晕倒了。”
宋绾神色淡淡："晕倒了就抱起去屋子里吧，请个郎中去瞧瞧就是。"
探春诶了一声，又走了。
卫姨娘瞧宋绾这般不在意的样子，不由问：“可是三姑娘之前收养的那个小公子？”
宋绾懒洋洋靠在窗前的大引枕上淡笑：“是那个孩子。”
卫姨娘好奇的问：“怎么晕倒了？难不成生了什么病？”
宋绾笑道："被我罚了下跪，这孩子被我养娇气了，也没什么。"
卫姨娘点点头，又担忧的问宋绾：“三姑娘这回回来小住，沈大人定然想念三姑娘了。”
宋绾笑了笑：“我不过想母亲了。”
卫姨娘笑着点点头，却没有再问了。
中午林氏让卫姨娘留着一块用饭，卫姨娘虽然留下了，却是一直站在林氏的身边为林氏布菜。
林氏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般一点规矩都不僭越。”
卫姨娘脸上带着温柔的淡笑：“能伺候夫人是我的福气。”
“这些年夫人对我极好，伺候夫人我也开心。”
林氏又叹了叹，没有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