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绾在一大早就知道自家大哥的昨夜在沈家的壮举。
早上在母亲那儿问安的时候，笑眯眯的给了他竖起了大拇指。
真真厉害，连皇后御赐都来了，她都没有想到。
宋子安却是严肃的看向宋绾：“昨夜我去沈家，那些人丑态百出，不是你栖处，早断的好。”
宋绾笑道：“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宋子安叹息着摸了摸宋绾的头发，又看了一眼旁边凳子上坐着的孩子沈玉，眼里有些话想要说，到底也没有开口。
那个孩子当初宋绾刚收养的时候，他们其实都是不愿意的。
那时候宋绾还极年轻，又不是生不出来，做什么要养别人的孩子？
况且这孩子八成从前出身不好，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这孩子万一从根处就是坏的呢。
家里母亲和父亲劝了许久也没有用。
后头宋绾甚至还要求父亲去为这个孩子请翰林的老师，这孩子何德何能。
如今看那孩子冷清的眼神，看宋绾的眼里也没有多少恭敬亲近，养了五年呢，却还是这般，到底这个孩子还应该养着么？
他到底说了出来，只是声音很低：“阿绾，即便你心里有了主意要和离，那这个孩子你考虑好了么？”
宋绾看着大哥担忧的神情，知道大哥想说什么。
其实从前大哥无数次的提醒他，沈玉对她没有感情，她却从来没有在意过。
她说，沈玉喊她一声母亲，她便是他的依靠。
将来沈玉也会是自己的依靠。
宋绾又开始头疼。
想起从前种种，她总是胸闷的喘不过气，头脑胀痛。
她对着大哥道：“大哥，你放心，我知道那孩子是谁的孩子。”
“我不会要他的。”
宋子安脸色一变，皱眉看向宋绾：“谁的？”
宋绾踮起脚在宋子安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以后再告诉你。”
倒不是宋绾不说，只是大哥自小为他，她怕大哥沉不住气。
宋子安见宋绾与他卖关子，无奈的笑了笑，只道：“阿绾，你心里有主意就好。”
宋绾笑着点头，又推着大哥去上朝。
她回过头的时候，看到自己母亲正端着一盘芙蓉糕，笑盈盈的招手让沈玉去拿一块来吃。
沈玉的脸色却是很淡，冷冷清清的，看了林氏一眼，却摇头：“我不吃。”
林氏依旧好脾气的问：“那你平日里喜欢吃什么？”
沈玉倒是说了："我爱吃火腿，金丝燕窝，黄焖鱼翅，胭脂鹅肝……”
林氏听罢一顿，又上上下下的打量沈玉。
沈玉一身宝蓝色锦缎袍，小脸儿清秀，八岁小少年姿容倒算可以，眼底却是沉黑。
听说从前是在大雪里被抱回来的孩子，沈致远不救他，这孩子就死了。
林氏笑了笑，又问：“平日里也不可吃的太精细了，偶尔也吃吃笋菜和饼面。”
沈玉却一脸鄙夷的道：“我才不吃那些东西，那些都是给穷苦人吃的。”
“晚娘说了，我是少爷，是公子。”
“将来沈家也是我的，我的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
林氏顿了顿，转头看向宋绾：“致远在大理寺的俸禄，够他这么挥用？”
宋绾看了一眼沈玉，过去坐在母亲下首的椅子上低声道：“沈府厨房的开销，都是我出的。”
林氏叹息一声，倒是没有说什么。
毕竟这点花用，怎么还是出得起的。
她只是看着宋绾：“玉哥儿毕竟是男孩，自小也不可太过奢华讲究了，免得长大了养成娇奢的脾性，到时候给你惹麻烦出来。”
说完她又看到沈玉，却看到沈玉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凉。
这孩子定然是听得懂她说的话，那张脸沉下去时看起来阴沉的很，让林氏的心里都跳了跳。
这孩子的眼神完全没有一个八岁孩子的清澈，相反有一些老成算计。
宋绾也见着了沈玉的眼神，皱着眉道：“你脸上是什么表情？”
沈玉却是目光凶狠的看着宋绾：“我要回家！”
“我不要在这里！”
宋绾沉着脸，对着身边的谭嬷嬷低声道：“在长辈面前喧哗，先生教的礼数是尽都忘了，”
“嬷嬷，掌嘴。”
谭嬷嬷一愣，这可是姑娘捧在掌心的小祖宗啊。
真掌嘴？
林氏忙道：“孩子还小，不必如此。”
宋绾却看向林氏：“母亲，这个孩子不是我所生，对我处处不恭敬，他自己也知道我不是他的母亲，却用我对他的宠爱肆无忌惮。”
“这样的孩子，若不教他规矩，往后只会愈加放肆。”
说着宋绾让谭嬷嬷动手。
谭嬷嬷听了宋绾的话，也只好上手。
只是孩子的皮肤到底嫩，她也收了些力气的，但沈玉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两个巴掌印。
沈玉没想到一个婆子居然真的敢打他，当即就朝着那婆子哭吼：“你这个贱奴，你竟敢打我，我叫你不得好死，回去让我爹爹打死你！”
谭嬷嬷被沈玉凶狠的话听得呆了呆。
宋绾却看着沈玉冷笑：“你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我要是不要你，你算什么？”
“你现在也不过一个乞丐。”
“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在大家面前张牙舞爪，赶紧滚出去。”
沈玉瞪大眼睛看着宋绾。
从前宋绾从来都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
从前的宋绾都是尽可能一切的满足他。
她想要什么，宋绾都给他。
宋绾竟然敢叫他滚。
到底还是孩子脾性，他朝着宋绾怒吼：“我不叫你母亲了！”
宋绾微笑：“可以，那你从哪儿来的，就滚到哪儿去。”
说着宋绾看向身边的谭嬷嬷问：“这个孩子哪里来的？”
谭嬷嬷犹豫一下道："是姑爷在街上捡来的。"
宋绾点点头，就看着沈玉淡笑：“那就把这个孩子扔回到街上去吧。”
“对了，扔的时候记得脱了他身上的锦袍，这是我给他的，本不是他的东西。”
沈玉惊恐的看向宋绾，小小的身体开始发抖。
他又看到两个婆子一脸冷然的朝着他走来，不像是做戏，他终究是被吓到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就朝着宋绾磕头，哭着道：“母亲，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