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嬷嬷这话,无疑是堵住了沈致远所有要开口的理由和责问。
他看谭嬷嬷的眼神也更加阴冷。
其实宋绾一直都在观察沈致远的神情。
她自己很清楚,沈致远给自己吃的药有毒,但现在沈致远的神情好似并没有那么慌乱。
宋绾又看着晚娘:“你之前是在哪儿熬药的?就用你之前熬药的药炉子吧。”
晚娘低着头,犹豫半晌说到:“奴婢一直都是从厨房熬药过来的。”
宋绾便看着谭嬷嬷:“那你去厨房,就着那些药渣再熬来。”
谭嬷嬷应了一声,转过头就走了。
沈致远看了谭嬷嬷的背影一眼,又看向宋绾:“何必为了个奴婢生气,我们先去梳洗。”
探春走到晚娘面前:“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没见着少夫人和大人要歇息?”
“还不赶紧到外头领罚去?”
晚娘咬咬唇,从地上起身往外面走。
宋绾将目光随意的瞟向沈致远,见着他脸上担心的神情,脸上微微冷笑。
她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来扳倒他们,不然,她现在连和沈致远做戏都懒得做。
宋绾看着沈致远捏在她手腕上的手,用力一甩,落了句:“今夜我要在书房看书,你要留在这里,就自己睡去吧。”
说罢就往书房走去了。
沈致远看着宋绾的背影愣了愣,眼神阴翳。
他又将目光放在跟在宋绾身后的婆子身上,越发觉得这个婆子留不得了。
心里头忽然有一股心烦意乱,宋绾忽然的冷淡让他心里烦躁,有一种什么念头呼之欲出,又有一种什么念头都抓不住的感觉。
他自己向来事事都算计的周全,他清楚的明白,有些事发生了变化。
而他没有抓住。
沈致远冷沉着脸转身,往屋子外面走去。
主屋外的廊下,晚娘就跪在那里,在昏暗的灯笼下,柔弱的身姿让沈致远心里一口郁气难抒,手指紧紧捏紧在一起,青筋隐现,又大步离开。
晚娘看着沈致远离开的背影,心里一股失落。
沈致远直接回了观鹤居。
他坐在梨花案几后,脸庞隐在暗色里,案几前站着一名五大三粗,但是面容更加凶残的男子。
那男子看沈致远叫他来书房后就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先开口问:“表哥,你叫我来做什么?”
这男子便是沈致远的表弟赵利,跟着沈致远大哥一起来京城投靠,现在在厨房干些杂活。
沈致远的手指点在桌面上,半晌才看向赵利。
他抿着唇对着赵利招手,让他来自己身边。
赵利对沈致远一向言听计从,连忙走到沈致远面前。
沈致远让赵利弯腰,那双深黑的眸子看着他,又低声道:“别出错。”
赵利以前在乡下便是个混子,听罢沈致远的话,眼里竟然有些兴奋。
他道:“表哥放心,这事包我身上。”
沈致远点点头,又让赵利出去。
那头晚娘跪够了半个时辰后要起来往院子外头走的时候,一个丫头却拦住她:“今天轮到你值夜了,你往哪儿走?”
晚娘看了那丫头一眼,不过一个在外院伺候的二等丫头,也敢这样与她说话。
要是在以前,谁不看她的脸色。
她的手指捏紧,隐隐发抖,脸上却笑着答应下来。
内室里的宋绾正靠在贵妃榻上一边吃燕窝粥,一边听谭嬷嬷低声汇报。
“老奴去厨房,也问了厨房的人,就是在厨房廊外的药炉上熬药的。”
“老奴也趁着没人注意拿了药渣回来了,夫人您瞧瞧?”
宋绾没有去接,只是低声道:“明日你就说出府去给我买香料,然后找个人送到邢先生手上去。”
宋绾眼底深思,她知道沈致远那人心思很深,自己现在忽然拒绝他,他定然会怀疑,说不定还找人偷偷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现在明春院内虽然都是自己的人,但整个沈府,恐怕都被沈致远换成了他的人。
其实沈致远这么轻易让谭嬷嬷去熬药,她隐隐也察觉到药渣里面应该没有什么。
沈致远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给她。
或许是熬好之后再加入的。
谭嬷嬷虽然不知道宋绾为什么要过两人的手,但她现在忽然觉得从前稍微有些任性的姑娘,好似忽然变得沉稳有主意了许多,一下子就应下。
宋绾只吃了一半的燕窝粥就吃不下了。
她现在的胃口越来越差,吃的越来越少,到最后两年的时候,她甚至一天只吃得下去一碗粥。
身体迅速的枯瘦,连支撑她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现在还来得及。
宋绾又不由自主想起顾万山来,也不知道他为自己找神医的事情,到底是他客气下随口答应的,还是真的会帮她找。
前世里宋绾也听说过不少顾万山的事情。
天子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一步步登上最年轻的丞相的位置。
甚至沈致远能够有机会得到太子赏识,也是顾万山引荐的。
至于到底顾万山是什么时候引荐的,宋绾不知道了。
沈致远从来不与她说官场上的事情,而她后面因为病重,又在外面的名声不好,也很少出府。
她想着自己要是再有机会碰到顾万山,怎么让顾万山对沈致远的印象变得不好。
她可不想让顾万山再帮助沈致远了。
云嬷嬷见宋绾只吃了半碗就不吃了,脸上也担心:“夫人再多吃些吧。”
“老奴这回看您身子好似比从前差了些了。”
宋绾摇头,胃里有一股恶心的难受:“我吃不下。”
说着她起身让人去倒热水沐浴。
云嬷嬷担忧的看着宋绾的背影,又看看手上剩下的半碗粥,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出去后她见着晚娘站在外头,她这回来第一眼就觉得这人是个狐媚子,想着回头得提醒夫人,这个晚娘是留不得的,趁早赶出院子,免得勾引姑爷。
晚娘也能察觉到云嬷嬷的目光,十分低眉顺目的低着头,看起来人畜无害。
云嬷嬷冷笑,这等惯会做作的人她见的得多了,再怎么隐藏,那狐狸尾巴也会露出来。
她轻哼,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