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长公主还是挺好相处的!”
回后宅的路上,赵盼亲热的拉着姐姐的手,低声谈论起今日洛阳城中的风云人物、赵家的新妇,长公主商无忧。
“是啊,外头人说的话怎么能信?”
赵子芳拍了拍妹妹的手,低声叹道:“咱们家得势时多少人上赶着巴结,什么好话我们未曾听过?可如今爹爹和祖父一去,那些面甜心苦之人便都赶上来踩咱们一脚!长公主便是再好,那起子口蜜腹剑之人也绝不会说咱们家一句好话!”
“姐姐这话说的在理!”
赵盼儿年纪虽小,但父亲过世这些日子她却饱尝了人间冷暖,当下便道:“赴宴之人皆在私下议论,说新二嫂是个神厌鬼弃的疯子。连祖母也说二嫂嫂似是得过重病,可我却觉得她是个好的!”
赵子芳苦笑一声,“到底是皇后嫡出的公主,怎会是好相与的……”
她说着叹了口气,朝着小妹道:“不过她既以嫁入赵家,咱们便该护着她才是!日后若有人再敢当着你的面诋毁长公主,便给我大耳刮子抽过去!”
赵盼儿不安的看了姐姐一眼,“我怎么敢?姐姐不知道,如今京中人说的话有多难听!”
赵盼儿刚要再说,忽然想起姐姐如今在孙家过的艰辛,忙转了话题。
“外头的人说闲话也就罢了,可二房和三房的叔叔婶婶竟也趁机来挤兑人!我实在想不通,都是姓赵的,难不成咱家倒了、他们反倒有好果子吃?”
赵子芳怎会不知宁国公府如今有多难!
身为国公府嫡长女,她曾经牢牢掌着光禄勋府的中馈,公婆也对她十分敬重。
成亲三载,她虽只诞下一女,丈夫孙彪却一直宽慰——先开花、后结果,儿子早晚会有的!
可父亲和祖父战死沙场之后,孙家立马就变了脸,先是婆婆以叫“家族蒙羞”之名夺了她掌家之权,紧接着孙彪便已“无后”为借口纳了好几房小妾入门。她满心委屈、这才跑到公婆面前哭诉,谁知一向慈爱的公婆此番竟齐齐变了脸——
那二人先是狠狠训斥了自己一顿,又打着“修德”的旗号将她禁足府内!
赵家女眷被囚太庙之时,她也被孙家关在后院!
若不是二弟尚了公主、承了爵位,她也许会如长公主般被人当成“疯妇”,无声无息的死在光禄勋府后宅!
“二房和三房向来心术不正!”
赵子芳身为国公府嫡长女,从来知道二位叔叔的不甘心!
“他们觉得自己的本事强过爹爹,祖父不过是偏心长房,爹爹这才得了爵位。如今爹爹一去,他们自然心花怒放!若我猜的不错,国公府出事时二房三房从未来探望过吧?”
赵子芳冷笑不已。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一帮蠢货!咱家出事时他们如避猫鼠般想要避祸,如今沛之承了爵,他们又开始上蹿下跳的折腾起来!”
“身为亲眷却如此相轻,当真让人心寒!”
赵子芳拍了拍妹妹的手,轻声道:“赵家的脸面要靠咱们撑起来,若自己先没了气势,旁人便更瞧不起了!”
“姐姐,我知道你在赵家过的不如意……”
看着妹妹难过的样子,要强又倔强的赵子芳心中只觉悲凉——
“若不是蓉儿还小,我真想……罢了,好歹让我看清孙家的无耻嘴脸,总比一辈子蒙在鼓里强……”
姐妹二人一路说着来到了赵盼的院子。
因今日赵元婴大婚,阖府之内皆十分繁忙;她们便也不要人伺候,简单洗漱后便肩并肩躺在床上。
姐们二人许久未见,当下便聊了起来,说着许久便都有些困乏,正待入睡,忽的被外头一阵细微的动静吵醒!
赵家的女孩儿都是习过武的。赵子芳登时便清醒过来,看着身旁同样失了睡意的小妹,皱眉嘀咕道:“你也听见了?”
赵盼儿忙点了点头,“刚刚似是瓦片掉落的声音,还有男子的哼声,莫不是前院哪个醉鬼走错了路,竟跑到我院子来了?”
“深宅大院的,他去哪撒疯不好,偏往女眷们住的后院来?”
赵子芳猛地坐起身,沉声喝道:“咱们这院子离正厅路途遥远,便是真喝醉了也断走不到此处来!定是哪个眼红咱家复起之人想借机生事!”
“竖子欺人太甚!”
赵子芳起身下了地,手一伸、唰地一声抽出床边的宝剑,恨恨道:“赵家的人还没死绝呢!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想来找打!”
说罢提剑便往外冲!
赵盼被吓了一跳,忙不迭跟着下了床,一把拉住姐姐,急急劝道:“今日是二哥的大喜之日,若真有客人醉酒走错了路,姐姐叫下人好生送出去便是!国公府今非昔比,如何还能得罪权贵呢……”
“再说姐姐已答应了长公主,若真与人起了冲突,长公主脸上如何过得去?且忍耐些吧!”
赵子芳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你还没出阁,若是被哪个男子闯入了闺房,日后还怎么嫁人?父亲生前最是疼爱你,若赵家女儿的清白被登徒子毁了,你叫我如何去见父亲?”
说到此处她红了眼,一把挥开小妹,厉声道:“赵家有我一人卑躬屈膝便够了,你们都给我堂堂正正的活着!”
赵盼眼中霎时布满泪痕。
赵子芳愤怒的拉开房门,忽然一具如血葫芦般的尸首从天而降,砰的一声摔在她眼前。
紧接着,一个身着素衣、披发赤足的女子飘然而落,她一手提着尚在滴血的短刃,斜觑着赵子芳,低声笑道:“赵家女儿果真有骨气!”
死去那人穿着国公府家丁的衣服,赵子芳见状心不由的一沉。
新婚当夜便要杀人,难怪刚刚特意嘱咐她二人不许出门。
长公主果然是个残暴嗜杀的疯子!
她抓紧手中剑,挺身挡在赵盼身前,觑着商无忧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这个奴才胆敢冒犯殿下,沛之必会狠狠责罚!可您实不该要了他的性命;今夜是您的大喜之日,此举是否太过残忍……”
商无忧轻蔑的瞥了她一眼,抬起手中的短匕,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上头的鲜血,不屑道:“虽有些傲骨,却还是个糊涂人……”
赵子芳大窘,刚要反唇相讥,却听小妹赵盼道:“不对,他不是国公府的人!”
她走上前来,指着那尸体右臂上狰狞的蛇头刺青道:“赵家男仆入府必会经过严格的筛查,似这等好勇斗狠之徒怎会留用?”
商无忧瞥了她一眼,“你倒是个聪明的,胆子也恁的大!”
她眸中寒光闪闪,低声道;“你就不怕我是疯病犯了?若我杀性大起,你们二人如何敌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