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殿内,高淑妃“扑通”一声重重跪地,悲切的哭了起来。
“陛下,陆贵嫔竟私自将臣妾的仪仗调配给长公主使用。长公主带人闯进了列祖列宗安息之地,此举岂非叫先祖们魂魄不安?”
“且她用的是臣妾的仪仗,这不是把臣妾往绝路上逼吗?”
“臣妾代后宫众人,恳请陛下严惩长公主!”
辉帝眉头紧锁,沉默良久才重重叹了口气,“爱妃,先平身吧。”
“陛下若不惩处长公主,臣妾今日就跪死在这儿!”
高淑妃非但没起身,还把身子挺得更直,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模样。
施淳忙跑下台阶,小心翼翼地去扶淑妃。
“娘娘,陛下知道您是冤枉的,地上凉,您仔细着了风寒。”
高淑妃一把甩开他的手,抬起头倔强的道:“长公主恶行累累——她殴伤嫔妃、责打朝臣、残害无辜,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就算她是个疯子,也不能在宫里肆意妄为,否则国法威严何在,皇家颜面何存?”
辉帝闻言一脸疲惫的开了口。
“并非朕有意偏袒她。洛阳宫变后大辉国力每况愈下。与北狄一场恶战不仅折损了宁国公这样的肱骨之臣,更至十万忠魂埋骨他乡;而南诏各部蠢蠢欲动,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战争;偏江南又闹了水患,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民间已有人易子而食了……”
他长叹一声,“再这么下去,大辉怕是要撑不住了。长公主能窥天命,国师说只有她能挽大辉国运于将颓,朕才将她放出来,是盼着能扭转乾坤……”
高淑妃一怔,“可长公主的天眼已经没了,如今……”
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丫头!
“朕知道。”辉帝摆了摆手,神色凝重道:“国师说只要精心调养,再用秘法催发,长公主的天眼还是有可能恢复的。”
高淑妃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咬了咬嘴唇,低声道:“若真能如此,臣妾也就放心了。只是长公主行事太过张狂,宫里人心惶惶,往后可怎么好?”
“今日这事,也不全怪谲儿。”
辉帝目光锐利的盯着淑妃,沉声道,“天命神女祭拜先祖本就无需向朕请示,陈季礼本该将中门打开,迎神女入太庙。他阻碍神女行祭礼,若依国法朕定斩不饶!”
淑妃不敢置信的抬起眼,无力的辩解道:“可、可长公主把宁国公的家眷全放走了……”
“谲儿和宁国公府的婚事早就定了,赵家女眷迟早是要放的,不过提前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等她嫁过去,赵家女眷就是她的家人。朕反倒觉得无忧这次做事有她的考量,说不定是神识恢复了。”
“这可是好事。”
辉帝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淑妃,语带冷然道:“爱妃,你觉得呢?”
淑妃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解释道:“臣妾愚笨,没陛下想得这么深远。既然陛下这么说,臣妾也觉得陛下此言有理!”
“既然爱妃也赞同,那就传旨吧。”
辉帝冲身旁的太监吩咐道,“传朕旨意,将阻挠长公主行祭礼的一干人等全部扣押,交廷尉查办!”
淑妃一听,忙急切地质问道:“陛下,您赦免长公主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惩罚陈大人?”
辉帝垂眸不看淑妃,沉声道:“丞相是陈太常的恩师!爱妃你位高权重,高家又是外戚,朕不能不顾天下悠悠众口。陈季礼罪不至死,可他办事不力,实在不适合再担任太常之职!”
“夜已深了,爱妃回去好好歇息吧!”
高淑妃闻言身形晃了晃。
“朕的后位空悬多年,这于国运不利。朕一直看重爱妃,爱妃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
淑妃心里一紧,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向皇帝行了一礼,柔声道:“谢陛下厚爱,臣妾定不负陛下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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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吉这一觉睡得极沉,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外头响起一阵骚乱,胸口仿佛压了块巨石,时不时有轻柔的触感,一下一下轻拍着。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一只通体乌黑的小猫正稳稳站在自己胸前。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如同上好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一双碧绿的眼睛正高傲又冷漠的盯着他瞧。
赵元吉下意识叹了口气,用沙哑的声音呢喃道:“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怎么有一双跟谲儿一模一样的眼睛……”
小猫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脑袋一歪,伸出粉嫩嫩、肉嘟嘟的小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胸膛。
赵元吉嘴角微微上扬,抬手摸了摸小猫柔软的毛;小猫舒服地眯起眼,脑袋在他手心蹭来蹭去。赵元吉这才注意到,猫儿脖子上挂着条细细的银链,银链上拴着个精致的小瓷瓶。
黑猫将嘴里叼着的纸条轻轻扔在赵元吉眼前,上面一行字隽秀又张狂——
“小心被毒死!”
赵元吉忍不住笑出了声,他顺势将那纸条吞入口中咽了下去,又伸出手抚了抚那小猫的头,柔声道:“谲儿去哪了?”
他伸手去拉那银链,光滑的瓷瓶便落入手中;赵元吉只余一臂,想打开塞子时却犯了难。
那黑猫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小步轻盈地走上前,俯下身、小嘴一张,精准地叼住瓷瓶上的塞子,脑袋一甩,“噗”的一声就将塞子拔了出来。它叼着塞子,昂头坐在赵元吉胸口,碧绿的眼睛里满是得意,仿佛在说——
我厉害吧?!
不知怎的,赵元吉想到了远在宫中的长公主!
他笑着夸了句,“殿下当真不同凡响!”
他一只手扶着床板,费力的坐起身,盯着瓶中嫣红的液体,神色渐渐凝重。
一个人体内鲜血,竟成了最要命的毒,无忧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昂起头,将那带着余温的鲜血咽下。
熟悉的刺痛感从五脏六腑传来,赵元吉脸色煞白,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冒。他强忍着拍了拍小猫,悄声道:“快回去吧,一会儿这场面可不好看……”
话还没说完,只觉喉咙一甜,“哇”的一声,口鼻中忽的涌出黑色的血,肚腹中犹如翻江倒海,他再也控制不住,伏在床边大口呕了起来。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