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崔令窈是真的不解。

    如果那么思念那个早夭的女儿,看着她时隔多年后终于在玉牒上有了姓名,能够享受身后香火祭奠,这不该是一件好事吗?

    况且,为何要因为此事迁怒裴玠?

    裴玠当时也不过是个婴孩,就算她怨,那也该怨陛下不曾将那个早夭的公主记入玉牒序齿。

    她该怨恨先帝对她的无情,对那个孩子的不慈。

    可崔令窈从未察觉到太后对先帝有任何怨怼。

    甚至,之前在仁寿宫的时候,崔令窈还看到了一样东西。

    太后当初被册封皇后的金宝和圣旨。

    被端端正正供奉在仁寿堂的正殿内。

    尽管她已然成了太后,这两样东西却依旧被完好保存在那里。

    上头半分尘埃也无,可见每日都是悉心打扫。

    太后似乎将所有怨恨都给了裴玠。

    可这和裴玠有何关系?

    “母后说,三皇妹早已投胎转世,不需要这些东西了。在三皇妹最需要这些的时候,她没有得到。便是日后再得到,也终究不是当初的滋味了。她还说,或许是我命格太好,好到三皇妹抵不住这份福气,所以注定龙生凤亡。她不愿再想起此事,也让我不要再提及她的伤心事。”

    这话……

    柳眉微蹙,此时的崔令窈真的很不解。

    到底是为什么?

    这种无理由的怨恨,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且当初裴玠登基之时,难道太后就预料到了日后会同自己的亲子闹成这般模样?

    竟是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布局谋算裴玠的性命。

    这仅仅是因为三公主?

    崔令窈并不如此认为。

    而且,这番话,说得实在是太诛心了。

    太后毫无缘由地将所有罪责推到了裴玠头上。

    尽管三公主夭折的时候,裴玠也不过是个襁褓内的婴孩。

    他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万幸,却莫名就背上了一条人命。

    看着裴玠那双在月光映照下依旧黯淡下去的琥珀色眸子,崔令窈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抓住了裴玠落在榻上的袖袍。

    “陛下,你想没想过,太后那些话,就是为了让你心生愧疚的。”

    裴玠抬眸望向她,眸光有些颤动,却并未言语。

    “我未曾当过母亲,不知晓一个母亲面对失去孩子会是何种心情。但我想,无论哪种,能够让孩子留下一些身后姓名,后世能够有更多人记得她,拜祭她。这种事,身为母亲总不会拒绝的。

    她却毫不犹豫烧毁了那卷圣旨。她毁掉的,是自己的女儿能够光明正大拥有姓名封诰的机会,也是陛下身为人子对母亲的孝心,对妹妹的爱护之心,更是您身为帝王的尊严。”

    圣旨,是帝王的象征。

    太后就那么毫不犹豫将其丢入了炭盆。

    她毁掉的,何止是圣旨。

    而且,太后的行为,崔令窈根本无法从正常人的角度理解。

    未入序齿的皇子公主,甚至连自己的陵寝都不能有。

    太后若是真的疼惜这个夭折的女儿,难道不愿让她正式拥有自己的公主陵寝,能够享受皇室香火供奉吗?

    而且,一母同胞的两个孩子,太后为何就会对两人态度反差如此之大?

    尤其是在裴玠这个皇子为她带来了更大利益的前提下。

    要知晓,太后当初能从贵妃成为皇后,裴玠这个皇子,是其中决定性的因素之一。

    崔令窈更怀疑的是,太后对公主的追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