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这么多年我流落在外,连学都没上过几天,学历不高,岳母也是要嫌弃的。”

    “不过好在我清清白白,洁身自好,不是大哥这种被退了婚的二手货,还算是有一些优点的。”

    他平时嘴里就不着调,说出来的话能把人气死。

    如今当着两位老人的面胡说八道,除了顾母气得脸更白了,顾仁康倒接受良好。

    他甚至还伸手摸过来茶盏,慢慢的啜饮了一口茶水。

    烘焙过的顶级金骏眉温和醇厚,顾仁康眉尾的弧度松弛,大概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得益于他的教导,他这位疯狗一样的小儿子对大哥的一切都包含着破坏性的恶意。

    包括对方曾经拥有过的女人。

    只要能让顾聿之不好过,顾厌就舒服了。

    一个女人而已。

    让他们两兄弟的争端再大一些。

    越是争到不可开交,就越需要父亲的权威去调和。

    毕竟他已经老了,不管是对下面人的震慑,还是父亲的余威。

    随着儿子的长大,总是免不了衰减的。

    只有让他们一直斗下去。

    他才可以永远云淡风轻地站在最高处。

    投下一颗不值钱的鱼饵,水塘里就能涌出厮杀的血腥。

    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幽微的灯光下,顾仁康放下茶盏,威严的脸上露出一点笑,

    “当然,厌儿。”

    “你难得喜欢点什么,父亲是该满足你的。”

    仁康医院连下两道病危通知书,情况紧迫。

    顾仁康拨出去了一通电话,跟对方确认了消息。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张老迈精明的脸上明显阴沉了许多,黑而诡谲的眼睛幽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电话挂断,顾仁康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我去医院一趟,你在家里休息。”

    看着男人脸上的肃穆,隐在光影中的女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是聿儿吗?我也去。”

    那双精明的眼睛落在她脸上,沉吟片刻,破天荒的收回了自己的命令,没有拒绝。

    顾厌踩在地面上的鞋尖点了点,错身的瞬间,他那位精明无情的父亲给了他一个眼色。

    顾厌懒洋洋起身,扯开唇瓣勾出一点嘲弄笑容,随即拨出去了某通电话。

    当成继承人培养多年的大儿子性命垂危。

    亲生父亲送去的临终关怀却是众目睽睽见证下的身败名裂。

    好一场父子相亲相爱的戏码。

    青年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些,悠远的目光落在整个顾家老宅,穿过那一道道树枝掩映的花丛,看着黑色夜幕下的假山,闻到了多年华贵而陈旧的腐朽香气。

    檀香混合着沉香,木质香混合着花香。

    熏得人昏昏沉沉,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暗红的剪纸在月光下幽幽,沉重的黑映衬着鲜艳的红。

    皮鞋踩在地上的每一步路都被拉长,露气浸染过的台阶有些潮湿,像是洒落在地面上的,黏腻而未干的血。

    母亲的血。

    大哥的血。

    一步一步,黏在他的鞋底上,扫着他的裤腿。

    他从鲜血中蹚过,闻到了无法消赎的罪恶。

    果然高门无父子。

    老头和大哥给他做了最好的证明,他亲眼见证着,必将有样学样,投桃报李。

    父亲的身影一点点隐匿在黑暗中。

    顾厌眼底的那点笑也消失了。

    好烦,顾家总是那么讨厌。

    如果嫂子在就好了。

    -

    并发症引起的心脏衰竭,急诊室外面的灯光常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