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北戎军了,就连沈安安都看傻眼了。

    她此时脑子里冒出四个字:‘火力覆盖。’

    她兀自嘀咕着:“亦天啊,以后你说的每个字为娘都信。”

    今天她真是开眼了。

    狗暴君不会是火神投胎吧?

    还好她没有偷逃出宫、占山为王,不然现在被炸的就是她了。

    她现在算是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作为轩辕最强劲的对手,北燕也要和轩辕开互市,甚至北燕产业乖乖给轩辕交赋税。

    这不交行吗?

    是她,她也交。

    扎哈瓦见情况不妙,携子落荒而逃。

    那些受伤的、没来得及逃走的北戎军,被护京军手持火铳,降为俘虏。

    千户恭恭敬敬冲夜亦德道:“殿下,这些是杀还是留?”

    夜亦德抬眸看向了沈安安,征求她的意见。

    沈安安道:“杀降可不是君子所为,带回大营吧。

    传信给定国侯,派人来驻守萧沙岭,护京军随我去北面山下看看百姓们。”

    说罢,沈安安看向重伤的赵五等人,“你们是先回营还是去看看家人?”

    谁又知道他们的家人是否还活着。

    “娘娘,还撑得住,就算不为标下自己,也要为死去的兄弟回家看看。”赵五身负重伤,几乎是趴在马背上。

    其他楚家军亦是点头赞同。

    “好。”沈安安应着。

    护京军千户安排了一百人随沈安安出发,另三百人原地看守。

    夜亦德也不嫌弃沈安安满身血污,跟她同骑一匹马。

    这场仗,从天黑打到了天亮。

    天灰蒙蒙的,开始飘起了雪花。

    沈安安双腿夹着马腹,甲胄早已经被砍烂了,袖子也是破破烂烂,血水拧了一遍又一遍。

    额头不断有从发间沁下的血渍,更是让她的脸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夜亦德看着路过时地上的一具具不完整尸体,瞪着双眸张着嘴巴,“母妃,这是杀了多少人?”

    沈安安用手擦了擦要流进嘴里的血水,“都拼命了谁还数数啊,你是不是傻?”

    “有这么厉害的军队,为什么不早派来镇守启西?非要死那么多人干什么?”沈安安不解的问着夜亦德。

    夜亦德想了想,把夜不群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皇叔说京城有二十万启东军、凤州有二十万启东军,护京军留在京城是防守这四十万贼心不死的叛军的。”

    “叛军?”沈安安一头雾水,“什么玩意儿?能不能讲些我能听懂的?”

    夜亦德娓娓道来:“这得细细说,北燕的皇帝叫陆诰,曾是我轩辕的异姓王。

    北燕的皇后叫郑婉婉,曾是我轩辕镇国大将军之女。

    郑皇后在我轩辕的地盘鄂州,也就是他们现在的国都燕京造反时,手握的十万大军,就是启东军的少将军、也就是太子哥哥的亲舅父,送给她的。”

    沈安安一脸的莫名其妙,“这跟启东军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原本皇叔领着四十万大军,要把郑皇后杀死在朝夕城的。

    宇文老将军打败了楚老将军后,领着四十万启东军驰援,救走了郑皇后和镇国大将军。”

    “啊???”沈安安想了想。

    “你皇叔这么厉害,这人还能被救走?”

    “那时候皇叔才九岁,火器还没有造出来,他手底下的千人斩也才跟他一样大。

    要是放在现在,他们早完了,估计也没有北燕了。”夜亦德说着,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

    “我告诉你母妃,皇叔九岁被封作摄政王了,灭了东渝、屠了大晟国……”

    “你等会儿。”沈安安打断了他的话,“屠国?你确定没说错?”

    “是他们找死,抓了现在的皇后吊在城门上引皇叔,那时候皇后还是皇叔的贴身婢女。”夜亦德点着头,声音里尽是崇拜。

    “就是屠了大晟之后,皇叔就被称为九阎王了。

    从此只有我们打别人,没有别人打我们,就是强如北燕也要跟我们握手言和。

    现在大晟人都还是我们轩辕人的奴隶呢,就跟我的封地挨着,以后我让他们给母妃你种田。”

    “唉。”沈安安叹息了一声,只能说太狠了。

    “那你皇叔这么强,北戎怎么敢的?”她发出疑惑。

    夜亦德嘟着小嘴,“你看他们敢过萧沙岭吗?大概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启西有一半是他们的。”

    “他们现在只能在草原了,能不来抢一抢吗?要不然吃啥穿啥?”

    沈安安又是灵魂一问:“那你皇叔为什么不干脆灭了北戎?”

    “皇叔说杀鸡焉用牛刀,大规模作战北燕会乘虚而入的。”夜亦德一股脑的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沈安安算是听明白了,“说这么多,还不是怕北燕。”

    夜亦德倔强的纠正着:“北燕那个皇帝,净会搞偷袭,据不可靠消息,郑皇后是个神仙。

    听说她大手一挥,能清空国库,我父皇还是太子时,就被她偷光了太子府,连花园的假山都没放过。”

    沈安安听得有些晕头转向,“你别说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显然,她又是有点儿不信。

    就这么一路到了萧沙镇。

    他们来晚了一步,遍地的尸体。

    鲜血还未凝固,明显是北戎逃跑时刚杀的,他们屠了整个镇子。

    看到这一幕的楚家军,哭的声嘶力竭,扑在地上扒着一具具重重叠叠的尸体。

    清晨清冷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

    一个个死状残忍的平民,衣不蔽体的倒在雪地里,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像是一步踏入了炼狱一般。

    哭爹喊娘的声音,响彻天际,在空谷里不断回响。

    沈安安翻身下马,将夜亦德抱了下来。

    她声音沉沉,冲护京军说着:“兄弟们,搭把手埋了吧。”

    前一世,她见了太多的尸山血海,不知埋过多少具尸体。

    可再看到,仍是心中泛起不忍。

    护京军默默的挖坑,手法娴熟,看来也没少埋人。

    打仗就是残酷的,许多人死了,也只是一座无名无姓的孤坟。

    “唉,造孽啊。”沈安安摇头叹息。

    她看着倒在地上,悲痛到力竭的楚家军,“我带你们回京吧,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

    夜亦德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母妃你要收他们做太监?”

    正在哭的楚家军们,闻言一时竟都止住了哭声,一脸震惊的看向了沈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