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暗停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方锦帕,擦拭着手腕上的血迹:“说来听听。”
“我要一个——”柳霜序声音淡淡,“能证明你身份的信物!”
苏暗停的瞳孔皱缩,听得她的话不禁开始怀疑,这小妮子背后是不是有高人指点。
柳霜序继续道:“三皇子假死,本就是欺君之罪,要是三皇子不肯将证据交给我,或是突然改变了心意,投靠了国公府,我也有你的把柄,不至于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苏暗停的眸光骤然冷了下来,他盯着柳霜序,似笑非笑:“祁夫人,你这是要拿捏本皇子的命脉?”
柳霜序神色未变,淡淡道:“三皇子既然要合作,总得让我安心。否则,我如何知道你不会在事成之后反咬一口?”
苏暗停沉默片刻,忽地低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到她面前。
玉佩通体莹白,上刻龙纹,背面刻着‘停’字,正是皇子身份的象征。
“这枚玉佩,是我出生时父皇所赐,天下仅此一枚。”他指尖摩挲着玉佩边缘,眸光幽深,“若我背叛今日之约,你大可拿着它去告发我欺君之罪。”
柳霜序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玉佩的瞬间,感受到一丝微凉的寒意,她垂眸打量片刻,确认无误后,才缓缓收入袖中。
“好,三皇子的诚意,我收下了。”她抬眸,目光坚定,“现在,可以谈合作了。”
苏暗停唇角微勾,重新坐回桌边,手指轻叩桌面:“我的确有他们来往的罪证,但并不在我手上,而在祁家——”
“什么!?”柳霜序突然开始怀疑这人分明就是在故意诓骗自己。
“祁家?”她指尖一颤,茶水溅在袖口,洇开一片暗色,她故意冷哼一声,道:“三皇子难道是觉得耍我很好玩吗?”
苏暗停慢条斯理地摩挲着白玉扳指,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祁夫人何必装糊涂?上一任祁夫人到底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又深得宋国公的喜欢——”
“宋国公先前还想搭上太子和明安王两条船,自然会选一个最不可能的人去跟明安王联系……”
“宋千月当初离开祁家的时候,好多东西都没有被带走,想来应当还在祁家呢。”
话说到这里,柳霜序突然明白了,今日的事情的确是自己误会了苏暗停。
“我明白了。”柳霜序又检查一番玉佩没有问题,这才站起身来,“只是不知,倘若我真的找到了证据,我又该如何跟三皇子联系呢?”
苏暗停站起身来:“无须联系——”
“等你父兄无罪释放,我自然就知道了。”
窗外忽地刮进一阵夜风,烛火剧烈摇晃起来,苏暗停的半边脸隐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阴鸷。
祁家后院却是没有这般和谐。
今儿柳霜序特意将掩盖自己行踪的事情交给了笼玉,吩咐高婆子和二丫只能在外头伺候。
那二人倒是并未起疑。
只是高婆子想着柳霜序身子弱,每每都要开着窗子看书,难免会着了凉,便想着去提醒一番,只是万万没想到,等到了窗子前,却发现窗子紧闭,根本就没有柳霜序的踪影。
她心头猛地一跳,手中的帕子攥得死紧。
她眯起浑浊的老眼,又往窗缝里瞧了瞧——屋内烛火幽微,书案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可那本该伏案读书的人影却不见了踪迹。
她惊呼:“笼玉,夫人呢?”
笼玉正守在廊下,闻言心头一紧,面上却故作镇定:“高婆婆,夫人方才说头疼,歇下了,吩咐不许打扰。”
“歇下了?可夫人往常这个时辰绝对不会睡的。”高婆子狐疑地盯着她,“笼玉,你可别蒙我,我伺候夫人,可是比你久了,自然比你更清楚夫人的习惯,这个时辰,她只会在窗前看书。”
笼玉捏紧了袖口,强笑道:“夫人今儿不适,自然就不会看了,高婆婆,你可别多心了。”
“要是真的多心也就罢了——”高婆子冷笑一声,猛地推开笼玉,径直往房门走去,“我倒要瞧瞧,夫人到底在不在里头!”
笼玉慌忙阻拦:“高婆婆!夫人说了不许——”
话音未落,高婆子已一把推开了房门。
屋内烛火摇曳,书案上的确摊着本书,茶盏也还温热,可床榻上帷帐低垂,隐约可见一个人影侧卧其中。
高婆子眯了眯眼,上前两步,试探着唤道:“夫人?”
帐内人影一动不动。
笼玉松了口气,忙道:“高婆婆,夫人好不容易睡着,您就别惊扰她了。”
高婆子却不死心,伸手就要去掀帐子——
帐子里头分明只有一个假人。
“夫人呢!?”她瞪着眼睛质问。
笼玉知道瞒不下去了,连忙跪地,哭道:“高婆婆,求你别告诉别人,昨儿夫人收到了程公子的信,今儿便去赴约了——”
高婆子闻言,脸色骤变,一把揪住笼玉的衣襟:“糊涂东西!那程公子是什么人?夫人若有个闪失,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笼玉被她拽得一个踉跄,眼泪簌簌落下:“夫人说……说事关她父兄的性命,奴婢拦不住啊!”
“拦不住?”高婆子气得浑身发抖,松开她,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幸而今儿大人不忙,还能来得及去救夫人,你最好祈祷夫人不会出事,不然你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得!”
她说着,便要去寻祁韫泽。
高婆子刚冲出房门,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影。
她抬头一看,竟是二丫端着热水站在廊下,满脸惊诧。
“高婆婆,出什么事了?”二丫见她神色慌张,连忙放下铜盆。
高婆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快,去前院找大人!就说夫人——”
她腿脚总是比不得二丫麻利,自然催促二丫去。
可她话音未落,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三人同时转头,只见柳霜序扶着院墙,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她的帷帽不知去向,发髻松散,月白色的裙裾上沾满了泥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