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玉，你说得对。”她缓缓睁开眼，声音低而坚定，“可我不能不去。”
“夫人！”笼玉急得眼眶发红，“您若出了事，大人他——”
“他不会知道的。”柳霜序打断她，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火舌一点点吞噬字迹，“你只需替我瞒着，就说我身子不适，早早歇下了，绝对不能被别人知道。”
笼玉还想再劝，却见她神色决然，只得咬牙应下。
翌日傍晚，天色阴沉。
柳霜序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戴着帷帽，独自一人悄悄出了祁府。
城南旧巷是京城最偏僻的角落，破败的屋舍间杂草丛生，冷风卷着枯叶在巷子里打转，显得格外荒凉。
她按照信中所说，走到巷子深处的一间废弃茶肆前，推门而入。
屋内昏暗，只有一盏残灯幽幽燃着，映出桌边一道修长的身影——
苏暗停一袭玄色锦袍，指尖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见她进来，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霜儿，别来无恙——”
“哦，不对，如今该称呼你一声‘祁夫人’了。”
他低笑一声，起身缓步逼近：“虽说我当日就看出了祁韫泽对你的不同，却还以为你的筹谋是背着他的，没想到竟然是你们两个商量好的——”
柳霜序强压下心底的寒意，冷声道：“三皇子，你我之间不必说往事了，还是直接说正事吧。”
苏暗停低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推至她面前：“宋家勾结明安王，私吞军饷、伪造军报的证据，全在这里。”
柳霜序伸手去拿，他却倏地扣住她的手腕！
“急什么？”他眸色幽深，指腹在她腕间摩挲，语气轻佻，“我冒着性命危险替你拿到这些，祁夫人难道不该……表示表示？”
柳霜序猛地抽回手，眸中寒光乍现：“三皇子想要什么？”
苏暗停盯着她，缓缓吐出一个字。
“——你。”
柳霜序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但面上丝毫不显。
她后退半步，帷帽下的眼眸冷若冰霜：“三皇子说笑了，我已为人妇，这等玩笑开不得。”
“有什么开不得的，宋千月当初也是祁家妇，不还是和我苟且？”苏暗停低笑一声，朝着她闭紧，抬手欲掀她的帷帽，“我当日又是下了聘的，要是真的论起来，应当是那个祁韫泽横刀夺爱才是。”
柳霜序看出他眼底的玩笑，便松了口气，道：“三皇子这般说，实在是叫人难以信服，当日我虽利用了你，可你也如愿让宋千月名声尽毁，祁家也将她扫地出门，不知你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哼。” 苏暗停冷哼一声，眸中寒光一闪，指尖骤然发力，帷帽轻纱在他指下碎裂。
“不如意？”他欺身上前，将柳霜序逼至墙角，玄色衣袖带翻残灯，火光骤灭的瞬间，她听见他贴着耳畔的低语，“她让我一个堂堂皇子，成了只能隐藏在阴暗潮湿地界的老鼠，她名声尽毁又如何，不照样活得好好的，照样是宋家的大小姐，等风头过了，仍旧能够肆无忌惮的生活，可我呢——”
他指尖掐住柳霜序下巴，在黑暗中一字一顿道：“我失去的可是夺嫡的资格。”
“就像如今，明明我与她都有错，她不过是被送到了家祠，可我却被国公府追杀——”
“要非是我有自己的本事，如今又哪里还有机会能同你在这里说话！？”
柳霜序的后背抵上冰冷墙壁，喉间泛起一丝血腥气。
她忽然轻笑出声，指尖抚过苏暗停掐着自己下巴的手背：“所以三皇子今日约我，是要清算旧账？”
残灯余烬在青砖地上明明灭灭，映得苏暗停眼底猩红更甚。
“可是这些事情同我有什么干系呢？”柳霜序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这些事情都是宋千月的所作所为，我在她的手底下也吃了不少亏，如今你想要报复，应该去宋国公府的家祠找她，而不是来寻我。”
苏暗停看着她的神情，忽然松开钳制。
他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这么久一直没有长进，没想到也变成了一直会挠人的猫儿。”
“柳霜序，我自然会去找她，只是即便是她疯了，只有国公府还屹立不倒，她就仍然会有好日子过——”他顿了顿，道，“听闻，是你帮国公夫人解决了姨娘？不然依着那姨娘的性子，只怕不会让宋千月有半点喘息的机会吧。”
柳霜序指尖掐进掌心，旧日记忆如毒蛇般缠上心头，姨娘那双淬了砒霜的眼睛，至今仍在她噩梦里反复浮现。
“三皇子消息灵通。”她抬起眼帘，唇边浮起一丝讥诮，“可惜猜错了因果，若不是那位姨娘和二娘对我不好，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呢？况且，我那时候身在国公府，身不由己，为了自保，总得有树枝可依……”
“国公府的人谁都不是善茬，也没什么值得可怜的。”
她努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平静，理了理身上的褶皱，道：“想来三皇子今日寻我过来，不过是为了发泄自己多日的委屈罢了，根本就不知道宋家的罪证，只是我现在已经和宋千月没有半点关系，你想要报复，还是直接去找她吧……”
柳霜序这么说着，目光却是死死盯着苏暗停，唯恐错过什么线索。
苏暗停并没有听出她话里这激将的意思，而是开口：“你不必觉得是白跑一趟，本皇子虽然恨毒了宋千月，却不会将这些怒火发在旁人的身上，也不会用你父兄的事情来诓骗你——”
柳霜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看来苏暗停的手里是真的有国公府的罪证了。
要是自己能够得到这些，那也就能够为父兄争夺一丝生机了。
可她不知苏暗停还有什么目的，努力让自己维持冷静。
“你可知，我为何放弃皇子之尊假死？”苏暗停突然问道。
柳霜序没忘了当初的事情，唯恐他会记恨自己，眼神闪躲，装傻：“三皇子的心思，哪里是我能够猜的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