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兆麟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你们可有到崖底搜救?”

    张烈和楚翊安都面露难色。

    “那处断崖非常陡峭,我们根本难以下崖,而且又有追兵,我等便是想下崖,也有心无力。并非属下等推诿责任,实情切实如此。”

    “正常人坠崖,也难以保全,更何况,瑾王殿下身受重伤,只怕……是我等无能,没能护卫殿下安全,请将军降罪!”

    谷栖山坐在帅椅上,高大的身形好似瞬间便佝偻了下去,眼底涌起一股难掩的悲痛。

    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萧晏辞在西平出了事,自己要以何等面目去面对柔妃?

    那是她的独子,她得知此事,能否经受得住打击?

    谷兆麟心头暗松了口气,这段时日,萧晏辞在西平没少给他找麻烦,谷兆麟早就恨不得对他除之后快。

    而今,他可算是死了,谷兆麟心头闪过快意。

    就算皇上要降罪,也该怪在羌笛人的身上,断然没有对他们重罚的道理。

    但见谷栖山那副满脸沉痛的模样,谷兆麟心中升起不快。

    一个不相干的王爷,死了便死了,他何必作出这副姿态?就像是死了自己儿子似的。

    谷兆麟想到了另一茬,忙问,“叙白呢?”

    相较于萧晏辞,戈叙白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想起戈叙白,楚翊安的肩头不由得一痛。

    “戈参将没有跟着大军回来,去向不明。”

    谷兆麟心中狂喜。

    谷栖山的心则再次狠狠一沉。

    “怎么回事?说清楚!”

    张烈低着头,“此次羌笛人马众多,属下与戈参将各自为阵,根本没有留意到他,待属下率兵拼杀出敌围,便与他走散了,他的人也只有少部分回来了。”

    谷栖山眉头紧锁,“羌笛此次大概出动了多少人马?”

    “属下估计,有近五千。”

    戈叙白当初只带了一千精锐,而且不知损耗了多少,眼下跟在他身边的人,最多数百。

    若是与羌笛残兵对上,他们也不一定占的到便宜。

    萧晏辞已经丧命,他无论如何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但是戈叙白还有活着的可能,他就不能放任不管。

    谷栖山顾不得许多,立马吩咐调兵一万,出城搜寻营救。

    “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救回来!”

    谷兆麟低垂眼帘,掩去眸底的那抹冷意。

    若自己出事,他会不会这般着急?舍不舍得派出一万人手前去搭救?

    戈叙白这次死定了,派再多人前去,都是白搭。

    大军派了出去,然而谁都没料到,第二日,大军折返,竟折损了一半。

    谷兆麟连忙质问,“怎么回事?”

    为首将领跪下请罪,“回禀少将军,我们与羌笛部落发生交锋,原本我方微操胜券,但不知为何,士兵们突然出现抽搐,癫狂之症,就,就好像突然中邪了似的!羌笛人趁势反扑,我方不敌,为免造成更大损失,属下不得不带兵折返。”

    谷兆麟眼眸微闪,再次高声质问,“好端端的,他们怎会突然发疯?”

    为首将领满脸惶惑,“属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谷栖山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领路,带我去看看!”

    发病的士兵大多都命丧羌笛人之手,只有几十人被带了回来。

    谷栖山赶到时,他们已然平静下来,但一个个双目无神,眼神呆滞,似神游天外,有人与他们说话,他们也毫无反应。

    谷栖山眉头深深地蹙起。

    正这时,又有人匆匆来禀,“将军,不好了,城中有不少百姓也中邪了!”

    这话让众人心头一凛。

    谷栖山立马到城中查看,果然,今日不少百姓突然出现了暴起伤人的癫狂之症,且完全失智,六亲不认,其状态十分可怖。

    原本慢慢恢复平静的西平城,再次掀起了波澜。

    城中迅速引发惶恐,流言四起。

    “定是咱们吃的药方子有问题!”

    “对,定是这药方有问题,这方子一开始有点用,但实际上对咱们的身体是有害的,继续服用下去,咱们也会变成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这方子是蒋家人开的,我听说,蒋家是罪臣,已经被皇上下令流放了,眼下他们是戴罪之身!说不定他们心怀怨恨,这才故意开了害人的方子来给我们服用。”

    “定是如此!难怪我总觉得服用了这药汤之后身体更加不适,原是他们包藏祸心。”

    “原先赵医女给我们开的方子分明就很好,为什么要换方子?让赵医女给我们治病!”

    短短一日,城中局势逆转,临时搭建的药棚被百姓打砸,太医院的太医和蒋家人都被人扔了臭鸡蛋,烂菜叶子。

    蒋老太医试图同他们讲道理,但百姓群情激奋,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有一个孩子激动地冲上来,“都是你,害得我爹变成那样,你就是个坏人,大坏人!”

    蒋老太医被撞倒在地,扭伤了腰,半晌都没能起来。

    最后,还是士兵赶来,这才控制了局面。

    许国祯看向蒋老太医的眼神也带上了些许怀疑。

    “蒋老,你跟我说实话,这方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蒋老太医捂着受伤的腰,神情痛苦,他急喘了几口气,这才把话说完。

    “这方子绝对没问题,赤影藤于此症是最适合不过的对症之药。”

    许国祯依旧有些怀疑,“那为何百姓们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蒋老太医也没弄明白,“我没有亲自给他们诊过脉,不知问题出在何处。你去把发病的患者带来,让我先诊脉,只要我诊了脉,定能查出原因。”

    许国祯也怕担责任,自然连忙去安排。

    但此事却有些超出他的掌控,群情激奋,百姓们认定是蒋家的方子有问题,连带着他们这些太医院的太医也受到了敌视,那些发病的患者家属根本不愿让蒋老太医诊脉。

    蒋老太医的腰伤严重,他这段时间日夜辛劳本就是强撑,眼下又遭到百姓的谩骂,他的身体和心理都遭受了重创,终于撑不下去,彻底倒下,这一病就昏昏沉沉,人事不省。

    没了他这个主心骨,蒋家的其他人彻底没了主意,许国祯等一众太医也成了一盘散沙。

    他们给发病的士兵诊了脉,却什么都没有诊出来。

    城中开始人心惶惶,这种惶恐和流言也蔓延到了军中。

    孩童也开始传唱童谣。

    “仙姑方,救四方,官爷药,躺床板。”

    他们口中的仙姑,指的便是赵书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