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栖山面沉如水。
从事发到现在,只过了短短三日,却已闹得满城风雨。
流言发酵的速度,有些超乎寻常。
这背后,当真没有人推波助澜吗?
这时,谷兆麟找到他,“义父,城中疫病再生波澜,若不及时处理,只怕先前的努力都要功亏一篑。”
谷栖山看着他,“你有何良策?”
谷兆麟直言不讳,“先前赵书宁在城中治疫,也颇有成效,不若便让她再来试试。”
谷栖山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
城中的确需要能稳住局面的人,赵书宁也确有几分本事,只要有本事之人,他都不吝任用。
另一方面,他心中也生出了一些怀疑。
他要求证那些怀疑,就得先给对方表现的机会。
若当真是有心人在背后弄鬼,狐狸尾巴迟早都会露出来。
楚翊安受了伤,最近在城中养伤,赵书宁这几日哪里都没去,一直在照顾他,楚翊安恍惚觉得他们好似变成了当初那般,他看她的眼神都添了几分温柔。
赵书宁也笑脸相迎,但眼底却没多少真实的情谊。
自己这般尽心尽力地伺候他,是看在他除掉萧晏辞,立了功劳的份儿上。
若他在吴王那里能到重用,赵书宁乐见其成,自然也就愿意与他修复一番关系。
而且,这几日她也在等消息。
她已经往油锅里浇了一勺水,眼下油锅彻底炸了,她便只需要在旁边静静看着,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请她。
她没有等多久,谷兆麟派人送来了好消息,赵书宁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
不枉她谋划这么久,总算成了。
楚翊安一喜,“书宁,这步棋你走对了,接下来你有几成把握?”
她已经把这趟水搅浑,蒋家的功劳彻底化为了泡影。
但接下来,更要紧的是力挽狂澜,把局势重新稳住。
不然,这盘棋就彻底崩盘了。
楚翊安对赵书宁有信心,但到底心中依旧存有疑虑。
赵书宁神色笃定,“十成。”
楚翊安眸底喜色更浓,“当真?”
“不信?那你且瞧着便是。”
楚翊安见她如此自信,心中那点疑虑也消失了,看着她的眼神更加充满柔情。
“我自是相信你,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这话赵书宁半个字都往心上去。
先前在京中发生的桩桩件件事情还历历在目。
若她把事情办成了,这男人自然是满口赞誉。
但若事情办砸了,自己在他的嘴里就成了牵连侯府的搅家精。
不过,这次,她不会失败。
蒋家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们从一开始就落入了自己的圈套之中。
她对这场疫病,其实并无良方。
但当时情况紧急,羌笛人来犯,军中士兵十之九病,根本毫无战斗力。
谷兆麟急得满嘴燎泡,赵书宁一番斟酌好考量,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与谷兆麟达成了合作。
她让士兵们好起来,谷兆麟就替她请功。
她剑走偏锋,用了一个自己此前也未曾用过的阴毒之法。
此法效果立竿见影,但却同样有后患,是以,她只敢在少数人身上使用。
最后的效果果然超乎寻常,服了药的士兵迅速好了起来,甚至变得分外勇猛,在与羌笛的对战中所向披靡,立下不小的功劳。
首战告捷,谷兆麟遵守诺言替她请了功,还催促她把此方用在其他人的身上。
这时,赵书宁才向谷兆麟坦白真相,那方子乃是饮鸩止渴,后患迟早会爆发出来,若大规模推广,她根本兜不住。
在大战中折损,是最好的毁尸灭迹的方法。
但还有上千名士兵还好好活着,他们必须要想法子除掉那些士兵。
赵书宁需要谷兆麟当这刽子手,所以才向他坦白。
谷兆麟得知内情,自是恼怒,但他已经被绑定在赵书宁这艘船上,没了退路,便只能想法子善后。
就在这时,蒋家人来了。
蒋老太医拿出了行之有效的治疫之法,赵书宁的功劳和风头都彻底被抢走,但她非但不急,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替罪羊来了。
蒋老太医的药方的确很对症,这几日连续服用,大部分病人都好了大半,剩下尚未痊愈的,也只是时间问题。
至此,时机便成熟了。
他们精心策划了这一出戏。
那支派出城的人马,是谷兆麟安排的。
那支队伍,囊括了所有他们要除掉的人。
一切都很顺利,出城后,他们受了不知名的刺激,突然“中邪”,又遇羌笛袭击,几乎全部丧命,只余二十多个漏网之鱼。
这二十多人已然不足为虑,只需随便找机会就能除掉。
而百姓中“中邪”的人,则是赵书宁后面下的手。
那些人的“中邪”至关重要,会成为引爆舆论的导火索。
之后,再派人暗中引导舆论,一切的矛头自然全都指向了蒋家人,指向了他们的方子。
没人会想到,真正有问题的,是赵书宁先前的方子。
现在,治疫的任务重新落在了赵书宁的肩上,旁人都觉得这是一个烂摊子,但她知道,这是一个现成的功劳。
蒋家人已经把最难熬的关卡都熬过了,百姓们连续服用了这么多天的药,身子本就好了大半,接下来,她只需再开些培元固本的药,大家就能痊愈。
如此,她不仅顺利把原本的黑锅甩给了蒋家人,还反手把他们的功劳抢了过来。
蒋家人,彻彻底底成了她的垫脚石。
赵书宁的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蒋家本就已经被抄家,再没了翻身的可能,赵书宁利用起他们来,全无半分负担。
能为自己充当垫脚石,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实乃他们的荣幸。
楚翊安追问她具体的计划,赵书宁自是没有透露。
此事越少人知道,她的风险就越小。
楚翊安不可信,谁知道他会不会反手出卖自己?
便是谷兆麟,她也不是完全信任。
只是,此事也关涉到他的利益,他绝不会主动把这件事往外说。
楚翊安见她不肯透露,心中虽有些不快,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对了,我看到了叶家人。”
赵书宁面露疑惑,“哪个叶家人?”
“滇南叶家,若我没认错的话,是瑾王的表妹叶寒衣,我的箭伤了她,戈叙白把她救走了。”
赵书宁蹙眉,“你没有暴露自己吧?”
“我隐于暗处,自是无人发现。”
“那便不足为虑。要怪就怪她自己来这是非之地,叶家人就算要算账,也只能记在羌笛人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