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穗没想到秦越一大早就来了晏城。

    他原本以为沈穗会送小满去少年宫,就去那边等着。

    后来打听了下,才知道沈穗的新住处,便又来到泉水胡同这边。

    刚巧遇到全副武装要去钓鱼的母女俩。

    小满看到秦越特别兴奋,“秦叔叔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钓鱼呀?”

    她跟小鸟似的扑棱到秦越面前,还扶了下自己的小草帽,“我钓了鱼请叔叔吃鱼好不好?妈妈做的烤鱼可好吃了!”

    沈穗:“……”

    咱俩都是从菜市场钓的鱼,你忘了?

    秦越不知内情,笑着蹲下身跟小满聊了起来,“小满这么厉害的吗?”

    “还好啦。”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凑到秦越耳边说出真相。

    青年听到这话一脸的错愕,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沈穗。

    沈穗给他的印象是稳重且温柔的母亲。

    没想到,还有这么灵活有趣的一面。

    也是,人不该被简单的定义。

    毕竟,活生生的人。

    “秦叔叔,你钓鱼厉害吗?”

    秦越笑着帮小姑娘整了下小辫子,“还行。”

    “那你教我钓鱼好不好?这样妈妈学会就可以教我啦。”

    秦越其实没怎么跟小孩打过交道。

    小满算是他这些年来交往最多的小朋友了。

    好在,脑子转得快,也能明白这孩子到底在颠三倒四的说些什么。

    于是在沈穗开口前说道:“我上午也没其他安排,要不跟你们一块去钓鱼,顺带说下那件事。”

    沈穗的托词没法用了。

    何况秦越说了她最关心的一件事。

    沈穗又回家拿了点东西。

    多拿了一个马扎,以及一块麻布,还有一些零食。

    今天上午显然不止是钓鱼,还是小满的郊游时间。

    草地上铺上一块布,把零食放在上面。

    小满拿着自己的小竹竿,在那里林小满钓零食,嘴里念念有词,“话梅话梅你快上钩。”

    然后一把抓起那包话梅,跑向沈穗,“妈妈,我钓到一包话梅,你帮我吃。”

    她甚至雨露均沾十分公平,“秦叔叔你喜欢吃什么?我也去给你钓!”

    秦越被这孩子逗得眉眼生动了几分,“都可以,只要是小满给的就行。”

    小满眨了眨眼睛,“叔叔你不挑食,是乖……”

    乖孩子这个词是老师们用来夸她的,好像不能用在叔叔身上。

    小满很机灵的改了词,“是乖叔叔!”

    说着就又跑回去钓零食了。

    秦越瞧着忙碌的犹如小蜜蜂似的小人儿,余光去看沈穗。

    她脸上带着笑,那种笑意是从眼底流淌出来的。

    孩子,是她的快乐源泉。

    秦越原本绷着的心,也稍稍松弛了些。

    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就听到沈穗的声音,“是省里那位高副书记的女儿吗?”

    秦越一时愕然,“你知道了?”

    沈穗笑着解释,“之前听那两个报社的人提了一句,但我又不是很确定,怕冤枉了人,所以就麻烦你帮忙查一下。因为害怕误导你,就没跟你说。”

    秦越又想到了高华。

    那个高傲的大院里长大的姑娘。

    如果按照两家的交情来说,他甚至可以称呼一声世妹。

    沈穗跟高华,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抱歉。”

    沈穗心情也没那么糟糕,毕竟早就有所预料。

    又或许是因为小满巴巴的跑来,一脸稚气的把一包蚕豆塞给了秦越,“秦叔叔我最喜欢的嘎嘣脆,你快尝尝。”

    小孩子是那么的快乐。

    对她来说,天大的事也莫过于自己的口味得到认可。

    秦越笑着吃了一颗,略有些夸张道:“差点崩掉我的牙。”

    小满像是找到了好伙伴,“我也是,所以我要狠狠地吃它,看它还敢不敢使坏!”

    她又跑回去给自己钓零食。

    是河岸边最忙碌的那个。

    秦越看着忙前忙后的小孩,再看沈穗,“我知道你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哪怕明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但人总要求一个心安。”

    在这件事上,他跟沈穗太像了。

    “抱歉,我也没办法帮你做些什么。”

    沈穗缓缓摇头,“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何况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

    秦越的道歉很奇怪,仿佛他就是那个没心没肺的高家千金。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秦团长你特意来晏城的好意,我知道。”沈穗看着水面,“是怕我想不开,所以想劝劝我,对吧?这应该不是我自作多情。”

    心思被戳穿,秦越也没藏着掖着,“是,我怕你想不开。”

    怕自己带来的真相,成为压死沈穗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他,可真就百死莫赎了。

    沈穗莞尔,“不会的,你说得对,我只是求一个答案,毕竟我现在真的做不了什么。”

    对方跟自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沈穗再奋斗五十年,也不可能让自己变成领导的爱女。

    “何况,我还有小满,我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一时意气,不管不顾小满,她失去爸爸,已经够可怜了,不然再没了我。”

    沈穗在说给秦越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不是她不想给林建业争这一口气。

    是鸡蛋碰不过石头,如今她压根做不了什么。

    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还年轻,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三岁。

    没病没灾的话至少还能活五十年。

    但那位高副书记,他已经快六十岁的人了,或许再过些年就退休了……

    总有机会的。

    秦越本该放心的,沈穗的目光很平静,语气也安静的像是在说着家常。

    可他又想到了什么,“那往后呢?”

    现在做不了什么,是因为没这个能耐。

    那日后呢?

    若是有这本钱,她是不是会做些什么?

    沈穗转过头去看他。

    青年军官眉眼中带着几分急切,仿佛在担心什么。

    “对他们来说,这事无足轻重,甚至可能都不需要专门吩咐,下面的人就能领会圣意,搞出些名堂来照拂我们母女。有了经济上的补偿,我再去纠缠,就显得特别不懂事,对吧?毕竟又不是那位姑娘拿枪指着林建业的脖子让他去救人。”

    “可这对我来说,这是天大的事。我现在没法子,但不代表我一辈子都没办法。”

    沈穗目光灼灼的看着秦越,“我总要为死去的人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