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像杏儿说的,宁国府里的丫鬟,跟主子贴身伺候,才是最上等美差。
梨月这样铆足劲儿钻大厨房的,都是不入流的小丫鬟子。
只看报名参选的人就能知道,不是扫地的就是打杂的,有头脸的才不来。
主子贴身的丫鬟里,跟小姐的最是娇养尊贵。
能混在小姐房里伺候直接是上等差事,在院里服侍的略差一等。
以前宁二小姐没作妖时,杏儿是院里的三等小丫鬟。
平日提灯笼挑帘子,等闲也进不了屋子。
上头有乳母嬷嬷和二等丫鬟,且轮不到她出头呢。
后来听说二小姐要嫁到晋州,杏儿知道没出路,才削尖脑袋往外跑。
如今二小姐的婚事定了,就在京师的临清侯府。
身边的乳母和贴身丫鬟也撵了,只剩下两个三等小丫鬟是旧人。
梨月看她今天的意思,已经能贴身服侍二小姐了。
随手领赏就是金戒指,簇新的纱堆头花。
杏儿好容易出了头,自是不乐意再去大厨房烟熏火燎。
梨月才算看出来了,她并不是探消息来的,而是跑来勾名字的。
杏儿通过了初试,但已不打算参加再试了。
梨月不禁偷偷寻思,又少了个竞争的人。
五个人里头选四个,胜算岂不是更大了?
果然不出梨月预料,杏儿捏着扇子扇风,不屑大厨房的差事。
“刚我过来的时,听见秦嬷嬷与管事房说,七月初七不打算再比。一共只剩下四个人,不如都留在大厨房罢了。你听听这个话,把咱们都当打杂的使唤。我就打算过来,把自己名字撤了。”
“四个?”梨月没听懂她说什么,满脸都是疑惑。
“你还不知道?二房上灶的金娘子,三房上灶的李娘子,她俩已经自己选了徒弟。往后三个房头各掌各的灶,不打算和大厨房牵连了。”
杏儿说的有鼻子有眼,梨月半天在琢磨明白。
“二太太和三太太商议,已经告诉了管事房,只等回禀太太与老太太。金娘子把万姐儿挑走了,李娘子选了三房丫头。都是她们各自房头的人,秦嬷嬷也不好拦。往后各自开火备膳,各管各的差事,人家不听大厨房的。”
金娘子是二太太陪房,会做南派菜肴,手艺很不错。
李娘子则是三房洒扫丫鬟出身,成婚后跟丈夫学的手艺。
原本宁国府二房三房院没有灶房,这两个厨娘都在大厨房当差。
上个月宁夫人下对牌,给两房院各自建了小厨房,原是方便饮食的意思。
这次大厨房招丫鬟比厨艺,是打算选人充实大厨房,好统一分派人手。
怎么闹到现在,竟成了三个房头分灶?
杏儿整理着鬓边头花,装作老油子的样子。
“房头多人也多,谁管得了谁呀?别看太太是当家主母,未必什么事儿都能约束。二房三房院里用人,两个太太想自己说了算,不想等大厨房分派。”
这话说得要分家似得,梨月惊诧的嘴都合不上。
她正半信半疑,就听见大厨房的院里,叮叮咣咣一通乱响。
金娘子与李娘子正在收拾东西搬家。
她们原本住在大厨房后院,都要搬去各自房头的院里去了。
两人已在这边住了十好几年,东西自然是不少。
何况做厨娘的女子,有好些自用的家伙事儿,做体己菜好用的。
因此许多丫鬟婆子都来帮忙,堆了好些东西在院里。
铺盖包袱自不必说,还有不少瓶瓶罐罐锅碗瓢盆。
以至于破鸡笼子、旧水桶,锯过多少次的腌菜坛子,乱七八糟一大堆。
真真是破家值万贯,她们舍不得丢下,几乎全都搬走了。
一起搬家的还有烧火丫头万姐儿。
她只是个三等丫鬟,年纪也不算大,东西还好不太多。
一根烧火棍充当扁担,一头挑着铺盖卷儿,一头挑着个粗布大包袱。
两个厨娘娘子带着万姐儿,还有帮忙搬东西的人,呜呜泱泱从院门出来。
梨月和杏儿生怕碍事,赶紧闪在一边儿。
“瞧这架势仿佛散摊子,我看着都觉怪难受!”
梨月的干娘柳家的跟着人送出院来,一个劲儿招手告别。
毕竟共事十几年,虽然平时吵吵嚷嚷,突然分开都有些失落。
“娘!我们还没比完厨艺,两个娘子就搬走了?”
梨月连忙跑上台阶,就去拉着柳家的手。
前阵柳家丈夫吃酒打架伤着,她家去住了几天,这是刚才回来。
柳家的重情义,站在院门口看着,落了好几点眼泪。
“二太太三太太找管事房说,老太太也发了话,她们自是搬走了。真是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原先大厨房人多热闹,如今走了她们两个,还有万姐儿带,后院里都空了好些。”
她边说边拉着细布汗巾儿擦泪。
梨月怕她伤心,连忙安慰:“娘你别伤心,过几天我就搬来了!”
柳家的摸着梨月头,才算有些欣慰:“也是!到底还有我家小月!”
谁知杏儿踏上台阶儿,就说了两句风凉话。
“柳婶子这话说对了,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往后要走的不只她们几个,大厨房里还要分出好些人呢。咱就看着罢了!”
“为什么?”梨月惊诧。
杏儿甩着洒金小扇儿,露出得意神色。
“各院都有小厨房,大厨房还留这么些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