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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灞陵桥

    灞陵桥浸在赤金暮色里,桥上残阳炽热如血,桥下冰河浮光跃金。

    墨微辰笑容一闪而逝,眼中只余杀机。

    墨家非攻,不是不杀。

    她方才露个破绽给断肠豹,并非不知双钩招式,而是太了解十八般兵器用法。

    仰倒在车盖上的刹那,墨微辰青丝散落,断肠豹的狞笑尚卡在喉头,便见那看似脱力的足尖忽地绷如弓弦。

    “咔!”

    毒钩未能绞断纤细的脚腕子,反而被墨微辰转动脚踝踏入车顶。她借这一踩之力腾身倒翻,天工手按住银钩强折,千机引鞭梢亦如灵蛇吐信,盘住另一柄银钩。霎时间,九节陨铁卡榫“咯咯”连响,沿着钩身绞死,卡榫处新嵌的宝石扎入毒钩,削铁如泥。

    “拿来!”

    墨微辰一声娇斥,断肠豹只觉手上一轻,两柄浸饱人血三十载的独门兵刃,竟在一息之间,似被庖丁解牛般拆作碎铁,当啷啷坠入灞水寒波。

    “这、这是?”断肠豹受惊太过,后撤时脚步虚浮,踩碎车顶,身陷其中。慌张抬头,却见少女二话不说,凌空刺剑,手中短剑蓦然伸长,伸长的剑尖正正点中自己“天鼎穴”。

    墨微辰这一式“明鬼点星”接得行云流水,待断肠豹想运功冲穴,千机引已化为长鞭绕住他颈上三匝,宝石堪堪卡住喉咙。

    她自车顶跃下,腕抖鞭扬,以身抵重,猎物便如断线纸鹞栽下桥栏,似钟摆摆锤般挂在桥下火红的残阳里晃荡、挣扎、丧失生机。

    墨微辰背脊抵紧栏柱,千机引死死扣在未受伤那一侧的肩头,手指颤抖,眼眶含泪,感受着兵器传来生命流逝的震颤。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掐断一条命。

    剔骨猊劈她,秦无瑕穿其心;断肠班伤他,她便替秦无瑕讨回公道。她无数次想,若不是秦无瑕的玉京飞雪内功强势,如今的送葬人,怕就是她了。

    为他破戒,她不悔。

    为了这一刻,她在长街留言挑衅,设计与仇家在此决战。现下断肠豹已成了断颈豹,可应该还有一人——

    突闻河岸马蹄震地!

    “淮西军荣辱,系于此刻!”赤甲骑队撞开枯柳,剥皮狼挥链长啸,甩来三枚酒泉火雷。

    火雷轰然炸响,火舌霎时噬尽桥柱榫卯。大桥瞬间崩塌,墨微辰足底一空,与半倾的马车同坠冰河,消失在碎冰之中!

    “大哥?”剥皮狼翻身下马,靠近熊熊烈火之中断桥残垣,痛心疾首道,“我竟来晚一步!”

    他将兵器掷在地上,捶胸顿足,似是悲痛过度。身边副将殷勤凑上前,请示道:“大人,这桥已烧断了,是否请水鬼下河救人?”

    剥皮狼脸上表情一凝:“河水滚滚,谁人能救?”

    副将献计道:“大人放心,这批水鬼乃是从汴州调来,极通水性。如今断肠豹大人不在,军中便是大人话事,只要大人一声令下,他们不敢不尽力”

    话说到此,副将忽然凝噎。剥皮狼捡起流星锤链,颔首赞道:“果然准备周全。大哥用你,真是”

    “真是小人思虑不周!”副将滑跪在地,膝盖骨几乎被冻土敲碎,“汴州水鬼何其珍贵,怎么贸然将他们派下结冰的暗流之中?若是这些水鬼有个三长两短,误了前锋营的大事,那才是错得离谱!”

    他认错时将脸埋入地下,流星锤链正对颈项,只要剥皮狼手中链子轻巧一甩,副将便成了第二支摆锤。

    好一阵子,剥皮狼收了兵器,沉声道:“那你认为该如何最好?”

    副将额上豆大汗珠落地:“小人立即召集兵士,带上医师,到下游五里找寻断肠豹大人和的踪迹!”

    五里路飘出去,即便是一条鱼也成鱼冻了,更何况是一个被铁链缠着脖子的人?

    “就按你说的办吧。”剥皮狼转身即走,脸上再也看不出新丧了兄弟的苦痛。

    副将从鬼门关收回脚,望着三丈外不明真相的赤甲骑队,用平生最大的嗓门喊道:“众将士听令!剥皮狼大人挂心义兄,命我们全力搜救断肠豹大人!快跟我来!”

    铁蹄声又起,渐渐远去,桥畔很快恢复了宁静。

    冰河碎金浮动,墨微辰猛然破水而出!

    她上得河岸,扬起指间的水晶坠子,残阳穿透而过,析成六道虹光。她浸透的青衫贴在脊背上,常人怕是要冻得僵死过去,墨微辰却浑不在意地对着光线转动战利品:“汴州运粮道居然有六种布防的变化,难怪”

    话音未落,白色的鹤氅挟着体温兜头罩下。秦无瑕的手掌隔着湿衣贴上她后腰,内力如温水涌入经脉,舒服得她脊骨微颤。

    “逞完英雄了?”他声线比冰碴还冷,指尖却将大氅又裹紧三分,“若冻死在关公闯路的,你也可算得到一个千古留名的机会了。”

    “还不是那剥皮狼太啰嗦,半天不走”墨微辰嗤笑着要转身,却被他按着肩头禁锢在臂弯里。

    “别动,”秦无瑕的呼吸扫过她耳后结冰的发丝,“万一弄丢机关,泡冰水的苦便白挨了。”

    她偏头,暮色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比在望君山下说退婚那日还要锋利三分。

    明明,这人曾在船上放任她在冰河之中游远,又毫不客气地提着后领将她拎起,胡乱丢在冷风阵阵的河滩上的。

    落水,并不是两人计划中的一环。

    按照计划,该是断肠豹和剥皮狼同来才是。可来者只有断肠豹一人,车中的秦无瑕便不现身。他吐纳功夫甚好,想要隐去存在感轻而易举。墨微辰选择在车顶与断肠豹相斗,打得也是斗不过还有帮手的主意。

    好在墨家兵器出手非同凡响,双钩俱断的效果震慑住了断肠豹,叫他慌了分寸,墨微辰趁机拔下这颗钉子。只是想不到剥皮狼早有埋伏,欲将敌人和兄弟一网打尽。

    若不是关键时刻秦无瑕破窗而出,以内力将她推远,她不是烧死便是淹死,哪里还有机会去夺过断肠豹颈间的解图水晶?

    她故意将冰手贴上他腕脉:“有这么冷么?我可不像你这般娇气,还专门穿件打眼的鹤氅”

    “鹤氅本就是给你备的。”他突然收拢臂弯,鼻尖几乎抵上她后颈:“抖得连条链子都握不住,万一还有追兵,能指望你拿得起千机引?”

    后腰暖流愈发灼热,这人却偏还要冷着嗓子,再补一句:“不准病。布防机关关乎粮运大局,我可不想被你拖后腿。”

    温热的谎话混着气息落在耳垂,揽在腰间的手却诚实得多。分明,是个将暮光也隔绝在外的,密不透风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