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声叹息
&34;余大人,&34;皇甫南辰的声音低沉下来,&34;你可知道十年前,陛下是如何登上皇位的?&34;
余谨摇摇头。
&34;那是个雨夜。&34;皇甫南辰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34;先帝突然驾崩,太子年幼,朝中一片混乱。那时候,汝安还是秦王,刚满十六岁。&34;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34;那一夜,我带着禁军封锁了皇城。卢颂、闻泽等大臣,都支持秦王继位。但你知道为什么吗?&34;
余谨若有所思:&34;因为幼主易掌控,而秦王年轻,更需要仰仗大臣?&34;
&34;正是。&34;皇甫南辰苦笑,&34;汝安从小就跟在我身边长大。他的母妃,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妹妹早逝,我便将他视如己出。所以我知道,他们都低估了这个年轻人。&34;
&34;那时候的汝安,还会紧紧握着我的手,说&39;舅舅,我该如何做&39;。&34;皇甫南辰转过身,看着余谨,&34;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他的吗?我说,&39;先忍着&39;。&34;
余谨默然。烛火摇曳,将皇甫南辰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孤寂。
&34;这六年来,我看着他步步为营。表面上,他是那个谦和有礼的明君,对老臣毕恭毕敬。他不动声色地让卢颂、闻泽这些人把持朝政,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需要仰仗大臣的年轻天子。&34;
皇甫南辰端起茶盏,茶已经凉了:&34;但我知道,他内心深处那个想要亲政的愿望,从未消减半分。这十年来,他一直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34;
&34;而现在,机会来了。&34;
&34;没错。&34;皇甫南辰放下茶盏,&34;他已经二十六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初登大宝的青年。他选中了你,让你成为他收回皇权的第一把刀。但是余大人&34;他直视着余谨的眼睛,&34;你要明白,在他眼中,你不仅是一把刀,更是一块试金石。&34;
余谨心中一凛。
&34;他让你用从龙密卫对付吏部,表面上是要打击贪腐,实则是在试探各方反应。包括我这个舅舅&34;皇甫南辰的声音愈发低沉,&34;他要看看,当年那些扶他上位的人,如今是否还愿意退让。&34;
厅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皇甫南辰沉默片刻,又道:&34;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每当我看着他在朝堂上谦恭有礼的样子,心里就一阵心疼。&34;
&34;为何?&34;
&34;因为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他。&34;皇甫南辰的声音带着几分怅惘,&34;汝安生性果决,从小就有主见。让这样的人,天天在朝堂上装作谦逊温和,事事都要请示大臣,是何等的煎熬?&34;
余谨若有所思:&34;所以陛下选在现在动手?&34;
&34;是啊。&34;皇甫南辰站起身,在厅内踱步,&34;这十年来,他一直在等,等自己羽翼丰满,等朝中局势成熟。现在卢颂主掌吏部,闻泽把持户部,表面上看来势力庞大,但实际上&34;
&34;实际上如何?&34;
&34;实际上早已树倒根摇。&34;皇甫南辰停下脚步,&34;卢颂倚老卖老,这些年得罪了不少年轻官员。闻泽虽然位居太师,但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前。至于我&34;他自嘲地笑了笑,&34;一个舅舅,总不能永远牵着外甥的手走路。&34;
烛光下,皇甫南辰的目光变得深邃:&34;所以他选中了你。你年轻,有魄力,最重要的是,你没有任何背景。用你来对付吏部,既能打击卢颂的势力,又能试探各方反应。&34;
&34;那尚书令为何要告诉下官这些?&34;
&34;因为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处境。&34;皇甫南辰重新坐下,&34;汝安这孩子,我看着他长大。他外表温和,内里却比谁都果决。既然他决定要收回皇权,就一定会做到底。&34;
说到这里,皇甫南辰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34;说实话,看到他终于要露出真正的獠牙,我这个做舅舅的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相啊&34;
&34;只是&34;他话锋一转,&34;你要记住,无论他给你多大的权力,你始终只是他手中的一把刀。用得着你的时候,自然会给你足够的锋芒;用不着的时候,就会把你收入鞘中。这个道理,你可明白?&34;
余谨正要回答,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更鼓声。已经是三更天了。
皇甫南辰站起身:&34;时候不早了,余大人该回去了。今晚的话,就当我们没说过。&34;
余谨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34;尚书令方才说,陛下要露出獠牙了。那不知尚书令&34;
&34;你是想问我的态度?&34;皇甫南辰看着余谨,目光深邃。
余谨点点头:&34;下官斗胆,想请教尚书令,若是陛下要大刀阔斧地肃清朝堂,重新收回皇权,尚书令会如何?&34;
皇甫南辰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案前,拿起烛台,看着跳动的烛火,若有所思:&34;你看这烛火,它的本质是什么?&34;
余谨一怔:&34;是光明。&34;
&34;对,是光明。&34;皇甫南辰轻声道,&34;可是它周围必须要有一圈烛台来护着,否则风一吹就会熄灭。余大人,你可明白我的意思?&34;
&34;尚书令是说&34;
&34;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立场。&34;皇甫南辰放下烛台,&34;这些年来,我手中确实握着一些权力。但你知道为什么吗?正是因为有我这个舅舅的存在,卢颂、闻泽两党才会投鼠忌器,不敢做得太过。&34;
他转身看着余谨:&34;你以为我是在压制皇权?不,我是在保护它。就像这烛台护着烛火一样。&34;
&34;可是现在&34;
&34;现在烛火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烛台的保护了。&34;皇甫南辰笑了,&34;我随时可以放下手中的权力,只要汝安开口。只是这孩子不明白,他一直把我当成对手,却不知道我从来都是他最坚实的后盾。&34;
余谨听出了皇甫南辰话中的无奈:&34;那尚书令为何不告诉陛下?&34;
&34;告诉他?&34;皇甫南辰摇摇头,&34;他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恨不得将所有束缚都斩断。这个时候,任何劝说都只会适得其反。&34;
他叹了口气:&34;有些事,需要他自己去领悟。就像当年我教他骑马,不管怎么教都不如让他自己摔几次来得深刻。&34;
&34;所以尚书令准备&34;
&34;我准备顺势而为。&34;皇甫南辰的声音坚定起来,&34;他要收回皇权,我自当支持。他要清算朝臣,我也不会阻拦。只是&34;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余谨一眼,&34;希望他能明白,有些人是在帮他,而不是在害他。&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