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让离镜司看守这里,你放心,表姐的医术还是很靠谱的。只要你不想让她断气,哪怕再痛苦,她也必须苟延残喘着。”
裴玠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而后小心地拉过了崔令窈的手,仔仔细细为其擦去手上的血污。
血渍已经干涸,并不是很好擦去,裴玠便吩咐人去准备一盆清水来。
“血的味道,真难闻。”
在裴玠拉着她的手放入盆中为其清洗指尖的血渍时,一直沉默着的崔令窈终于开口了。
“母亲去的那夜,便是这么刺鼻的血腥气。我其实清楚地知晓,哪怕将张氏碎尸万段,将张家全都牵连诛杀,爹娘和弟弟也都不可能回来了。但我就是不甘心!张氏那么恨母亲 ,可直到这一刻,她也讲不出母亲的什么不是。
他们纯粹是利用了人性的善,去害死了从未伤害过,甚至对他们有大恩的良善之人!”
爹爹救下过张蘋月,虽然算不得救命之恩,但也总是于她有恩情在的。
且张蘋月也从未流露出对爹爹的仰慕之情,否则老夫人决计不会如此轻松让其嫁进崔家,崔珺也不会和她夫妻相敬如宾这么多年。
所以,她凭什么怨恨爹爹,怨恨娘亲?
对一份根本就不知晓的爱慕,爹爹有什么回应的必要?
娘亲嫁进崔家那些年里,孝顺公婆,和睦手足,事事周到。
张蘋月怀着崔令仪的时候胃口不佳,什么都吃不进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差点儿孩子都没保住。
还是娘亲翻遍古籍,寻了几道开胃的膳方送予张蘋月,才慢慢让其止了难受。
甚至,她因着夏青爬床的刺激,导致生产崔令仪的时候惊险万分,也是娘亲取了自己陪嫁中的百年人参为张蘋月吊起了一口气。
娘亲待她或许不能说是亲姐妹一般,但也绝对足够善意。
而崔家的满门荣耀,也都尽数来自于爹爹在边关的战功,以及娘亲当年在边关之时的出谋划策。
成阳伯府的门楣,到底是谁顶起的,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都忘了吗?
崔家原本不过是神都一个不起眼的普通家族,称之为世家都有些勉强,是什么让他们有了如今的荣华和地位?
可最后,没人记得爹爹和娘亲的好。
爹爹为了大昱征战沙场,年纪轻轻就已经落下了一身伤痛。
崔令窈记得,娘亲曾说过,爹爹的膝盖曾经在战场上被箭矢贯穿过,虽然后面得名医救治,能够正常骑马行走,可一到阴雨天气,便是钻心彻骨的疼。
除此之外,他身上的刀伤箭伤不下十余处,死生关头的境地也是遇到了数次。
他年少从军,从来都是冲在最前头的那个,不然也不能在双十的年纪就以军功获封成阳伯。
他也曾是神都内骄傲肆意的小崔大人,却在边关的砂砾磨练下,留了一身再也痊愈不了的伤痛。
可那些远在神都享受着他和将士庇护的人,却能毫不犹豫出手算计。
这个世道,真是糟透了。
察觉到了崔令窈言语中那股子憎恶整个世道的消极情绪,裴玠突然一把子紧握住了她的手。
“是,这世上好人总是吃亏几分。因为坏人的恶,永远是没有底线的。可也正因如此,才显得好人愈发难得。小瑶儿,崔将军和左夫人都是这世上难得的良善之人,他们夫妇二人为国为民所做的牺牲和贡献,我永远记得,大昱也会永远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