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马车上,奉国公父女二人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马车转过一个街角,上官华蕤推开车窗。
还有两条街,便要回到奉国公府了。
“前头那条街的街角,将我放下来了。”
她低声道。
“华蕤!”
奉国公半是严厉半是不满地望了她一眼。
“如今已然是深夜了,你就不能……”
“不能。”
上官华蕤冷冰冰坐在那儿。
她身形高挑,美得又极带锋利。
沉默不语又冷着一张脸的时候,颇有一种让人畏惧的气质。
一时间,衬得一旁权倾朝野的奉国公都有些佝偻了。
他虽然才不过四旬,但常年的操劳,终究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风霜的印记。
“你到底要包庇她到何时?”
上官华蕤从腰间解下了一个香囊,轻轻放在了马车中央的案几上。
沉默片刻,奉国公拿起了那香囊并解开了系口。
然后,从里头倒出了一只已经变成了暗绿色的蜘蛛。
“果然,是下药了啊。”
看着那颜色诡异的蜘蛛,奉国公只觉得疲累不堪。
她到底要做什么?
一次不够,如今是越发疯魔了。
“今日陛下的确机警,见势不好,迅速做出了决断,这才破了太后的局。否则,便是我带着这太素蛛识别出了不对,却也没有办法脱困。父亲,你觉得,我还能逃脱几次?会不会有一日,我就步了母亲的后尘。”
话说到最后,上官华蕤的语气已经几乎能够淬出寒冰。
奉国公始终保持着沉默。
直到……
“停车。”
一声厉喝,上官华蕤叫停了马车。
而后,她将那案几上的蜘蛛重新装回了香囊中,再挂回了腰间。
解下了身上的大氅,她毫不犹豫起身朝马车门走去。
“父亲便继续优柔寡断下去吧。”
推开门,上官华蕤干脆利落从马车上下来。
街角处,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马车正在那里等候着。
上官华蕤悄无声息上了马车,很快,马车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街尾。
“大人,我们……”
车夫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
“回府吧。记住,今夜你什么都没看到,小姐安稳回到了府上。无论何人问起,都是这般说辞。我知道你有时会收些好处,泄露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今夜之事,你若敢走漏半点风声,你和你的家人,都要小心自己的脑袋。”
手中的缰绳一紧,车夫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小、小的,明、明白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奉国公往身后的车厢上一靠,微闭双目养神,不再理会。
车夫忙小心将车门关好,驾着马车继续往奉国公府驶去。
第二日,宫中毫不意外地取消了早朝。
当然,用的说辞是太后心疾复发,陛下孝感天地,正在仁寿宫侍疾。
毕竟被所谓北狄刺客摸进宫刺杀了帝王这件事实在太过丢人,且若是细细追究起来,满朝文武怕是受牵连的也不会少。
此事发生在仁寿宫内,太后更是难以逃脱干系。
所以,太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出,安安静静在仁寿宫内养病。
虽说不早朝,可群臣们该去衙门点卯的还是照旧。
只是今日,崔珺却是告了假。
“许太医,还请您费心了。”
成阳伯府内,崔珺脸色焦急地望着屏风后乱成一团的屋内。
今日一早,老夫人突然吐血昏厥了。
崔珺原本正在蘅芜苑,藏珠刚伺候他更衣,这消息传来,所有人都吓到了。
“怎会吐血?”
崔珺惊愕道。
这些时日老夫人身子是不好,可这不好几分真几分假,旁人不知晓,他这个做儿子的难道不清楚吗?
不过是素来一些旧疾,头风发作,再加上春日里老夫人敏症易犯,人有些怠懒,正好也可以借着养病的名头好好调养一番。
怎会突然吐血?
不管是什么病症,吐血总是能让人联想到不好的方向。
一时间,整个府上的人都惊动了。
还是裴玠让暮云以温元县主的名义去太医署请了个当值的太医来。
也是武夷真如今正在紫宸殿看顾崔令窈,不然今日也该是她来的。
少了表姐,也少了些乐趣。
裴玠悠闲杵在屋子的角落里,看着屋内的人忙成一团。
当然,他面上还没忘记做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
崔令窈这副长相实在是优势明显,柳眉一蹙,都无需投注太多真情实感,便没人会觉得她不真心。
“成阳伯请放心,微臣必定竭尽全力。”
许太医这话原本说得还挺笃定。
老人家多是那几种急症,巧了,满太医署,他最擅长这些。宫里那些上了年岁的太妃或是宫外的老王妃、老太君们,一直都是他诊治得多。
看得多了,经验自然丰富。
可这手一搭上脉,他有些麻了。
坏了,这掺和到家宅阴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