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撺掇张氏闹出十方观那件事，也阴差阳错让自己和崔令窈有了第一次互换。
而后又是红颜枯骨，又是花朝宴落水，还有设计假孕。
中间她还经历了生母被禁足，她自己突生红斑久久未愈，就这样了，都未曾让她有一时半刻放弃对崔令窈的恨意。
如今更是假扮崔令窈要帮她谋一桩“好婚事”。
一大早奔波去了十方观，又是弹琴，又是摆姿势掉落面纱，好不容易和左清晏结识，又马不停蹄赶回来开始谋划给老夫人下毒这件事。
一天十二个时辰怕是要掰成一百二十份来安排了。
再没比她勤快得了。
偏偏，她依旧热情高涨，哪怕她的婢女都有些不能理解了。
可崔令仪越是如此，裴玠就越是疑惑。
这般恨意，绝不是寻常闺阁争斗会有的了。
若他的猜测为真，这人如此针对崔令窈，要么，是崔令窈曾经害了她，要么，便是崔令窈曾经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所以，她拼命想要除掉崔令窈。
当然，这曾经是真的时间意义上的曾经，还是有些超出常规意义的曾经，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说起来，好几日未去给祖母请安了吧。离澜，准备一下，咱们去请安了。”
裴玠这句祖母叫起来顺嘴得很，半点儿心理障碍也无。
离澜只觉太阳穴处一跳。
她怎么感觉陛下这句话并不是去请安。
而是说……
离澜，准备一下，咱们去看热闹了。
县主！你快回来吧！
最是坚韧能干，在离镜司内连续五年考评都是前三的离澜，此刻分外想念自家县主。
“小姐，真的要这么做吗？这件事一旦被发现了，可是……”
“你少说几句话，就不会有人发现。”
长廊下，崔令仪头戴帷帽，脚步轻盈。
倒是她身后拎着食盒的灵芝面色惨白，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她的异常。
“可……”
崔令仪猛地停了脚步，眼神隔着帷帽扫视一圈，发现周围并没有仆从或是婢女。
她这才伸出手，拉着灵芝直接闪身到了一旁的假山缝隙中。
“砰！”
灵芝被她狠狠一把推到了假山上。
“我说了，只要你少说几句话，不做出这副死了爹娘一般的模样，便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因着回到了府中，崔令仪也卸掉了今日为十方观初遇所描绘的厚厚脂粉，此时因着动作的缘故，帷帽略有些扬起，她脸上的红斑也都是清晰可见。
在假山这等有些阴沉的地方，再配上她那狠戾的眼神，灵芝吓得腿都有些软了。
她之前虽然也跟着自己小姐做过一些欺凌旁人的事，甚至也帮着小姐设计过旁人。
比如那红颜枯骨，比如花朝宴的一些算计，都少不了她参与其中。
可她真的不敢做害人性命的事啊！
更何况，是老夫人！
“小姐，咱们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老夫人就算素日里有些偏心，可她没害过您啊！而且砒霜这东西大夫一查便知，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您就算想要动手，要不等夫人解了禁足，您和夫人商量一二再说啊！或者您给府外张夫人传个信儿，看能不能弄些更稳妥隐蔽些的药？”
“够了！你伺候我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不争气？”
崔令仪此刻心中都已经在盘算，是否要提前一些解决掉灵芝了。
她实在太胆小了。
做事瞻前顾后不说，还动辄心生退意。
极容易坏事。
不过，崔令仪也知道，如今母亲被禁足，府外舅母一时半会儿也不愿再帮她，她此事又十分紧急，已经不能再等了。
否则，那赐婚旨意下来，一切就都回到上一世了！
“你放心，那是我的亲祖母，我岂会要了她的性命。我翻阅古籍查过了，这个剂量不会有事的。而且今日这膳食也是我精心选的，汤汤水水，本身毒性就被稀释了许多，祖母如今病着，想来也用不了多少，几口的量，哪里就真能要了性命了？
而且，砒霜轻微中毒，便会让人头痛头晕、嗜睡乏力，这本身就和祖母如今的症状差不多，祖母如今寻常无大事，也是两日传一次大夫来调整方子，到那时候想来这毒性也轻微了许多，应当察觉不到什么。我不过是让她暂时病得重一些而已，我不是真要害她。”
这样，还不是害吗？
灵芝知道这不对，可她也绝望地意识到，小姐不会悬崖勒马的。
她已经疯魔了。
而自己的性命都握在小姐手上。
此时若是想要反悔，这性命便是不想要了。
“是，奴婢知道了。”
她只能无力垂下头，低声道。
“好灵芝，瞧你这小脸煞白的，万一被祖母瞧出了个不对可怎么办？就不说旁的，祖母院里那豆蔻也是个机灵的。你我主仆荣辱一体，我出了事，你也落不着好。相反，我若顺心遂意，你面上也能威风有光，不是吗？”
说着，崔令仪从袖中掏出她随身带着的口脂，拧开后亲手用手指蘸取了一些。
“小姐，奴婢微贱之身，哪能让小姐……”
见崔令仪一副要亲手为她涂口脂的模样，灵芝吓得便要后退。
可崔令仪却是制止了她。
“这也是为了让你瞧着红润些，你拎着食盒，哪里腾的出手？来！”
灵芝无法，只好惶恐地接受了自己小姐为她涂口脂这个事实。
片刻后，主仆二人从假山后走出。
灵芝虽然瞧着还是有些惶惶不安，但因着口脂的妆点，却也没有那般明显了。
她也彻底放弃了劝崔令仪回正道的想法。
只能努力强打起精神，希望自己一会儿别出了纰漏。
既然改变不了，她也希望这件事越周密越好，最起码不要查到她们头上。
不一会儿，主仆二人便到了老夫人处。
“请通传一声，二小姐亲手熬了药膳，想来给老夫人请安。”
灵芝主动上前道。
院内的婢女忙应了声进去传话了。
而不过片刻，崔令仪便被迎了进去。
“请祖母康安，您今日身子好些了吗？孙女儿今日做了天麻白芷川穹炖猪脑汤，对于头风之症最是有滋补疗养之效，还请祖母成全孙女儿的一片孝心。”
崔令仪进去后，便规规矩矩行了礼。
老夫人靠在榻上，见崔令仪今日破天荒给自己炖了药膳，心下也是惊奇。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你是个有孝心的，先起来吧。”
还不等她说下句话，屋外又传来了声音。
“老夫人，温元县主来给您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