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终于明白了顾聿之偶尔会露出的,那种倦怠而乏味的眼神。

    以及在那个狭小血腥的车厢里,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说他很迷茫。

    好像自己一直在忙,又不知道在为谁忙着。

    他说人生虚无,连握住幸福的机会也没了。

    那颗沉闷的心脏又持续往下坠了几次,面容苍白的少女眼帘半垂,掩下了眼底的泪痕。

    天色又暗了。

    -

    姜栀枝前脚刚走。

    另一条懒洋洋的身影就出了电梯。

    对方穿着西装,梳着干脆利索的背头,衬衫的领口混不吝的敞开着,露出胸前的疤。

    楼道里的保镖向他问好,他也只是微微点头目不斜视,一边唇角勾着笑给手机上的人发消息,一边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没有。

    夕阳的日光落在窗帘上,映出一道橙红色的光影。

    身材高大的青年随手扯过椅子,又从床头的水果篮里拎了个橘子。

    翘起二郎腿,在病床前剥了起来。

    病床上的男人长着一张跟他有五分相似的脸,只是面色苍白的过分,泛白的唇角带着病气,跟往日大步流星的样子截然不同,看起来甚至有点陌生。

    橘子皮被一块一块抠了下来,又被顺手丢进垃圾桶里。

    他很仔细的撕着上面的白色丝络,说起话来的时候脸颊的梨涡深了几分,

    “其实我是来拔氧气管的,大哥。”

    顾聿之脸上并没有氧气罩,顾厌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

    “可惜,失算了。”

    掰开一块的橘子塞进嘴里,顾厌那张英俊中带着邪气的五官几乎扭曲到变形。

    但他还是将那一块橘子咽下,没正形的坐着,看着病床上静静躺着的男人,

    “其实以前的时候,我挺羡慕你的。”

    “父母陪在身边,吃穿不愁,不用靠跟人打架才能抢到可以睡的桥洞,不会被人欺负,不会被骗到角落里揍,不会在北风里冻得瑟瑟发抖,也不会被骂小杂种。”

    “明明我们流着一样的血,可是你从小就高高在上,被一群人捧着簇拥着,优雅又有风度,永远不用为了明天发愁。”

    “甚至你还有了嫂子。”

    “嫂子那么可爱,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可是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喝一杯酒,就可以跟嫂子订婚了。”

    顾厌唇角扯开笑容,把玩着手中的橘子,

    “你的命真好,大哥。”

    “我嫉妒你嫉妒的晚上睡不着觉,都要诅咒一遍你跟老头最好死的早一些。”

    他就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上的人,唇角的弧度又扯开了几分,露出尖尖犬齿,

    “可是大哥,你好像也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样令人羡慕。”

    “你知道你出车祸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你那位父亲在做什么吗?”

    “父亲第一时间给我打了电话,要我立刻回家。”

    “得知你重伤,他直接把你的权限给了我。”

    “甚至在我面前,他毫不避讳的吩咐手下的人,如果施文安继续发难,就把一切都推到你头上。”

    “大哥,真可怜,你要被放弃了。”

    他转动着手中饱满圆润的橘子,看着对方在橙红色的光影中流转,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

    半透明的果皮下果肉格外丰盈,看着让人很有食欲。

    可尝过的人就知道,对方酸的要命,难以下咽,只有外表是漂亮的。

    就像那个迂腐陈旧的顾家,外表光鲜亮丽,内里早就腐朽不堪,欲望和算计吞噬着每一个人,到处都是腥臭难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