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面的女孩眼皮颤了颤,含着水光的瞳仁闪过怔忪。

    娄秘书露出一点得体的笑,顺势将纸巾推了过来,

    “姜小姐,顾总很爱重您。”

    “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出了意外,希望您不要为他伤怀。外面天地广阔,您的翅膀是自由的。”

    一滴热泪滚下眼眶,鼻腔瞬间酸了。

    姜栀枝有些失态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任由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进掌心,落在微凉的皮肤上,砸出深而重的漩涡。

    顾聿之为她考虑好了一切。

    甚至就算她跟别人步入婚姻,生下孩子,他也一并养着。

    爱屋及乌到这种地步。

    精心筹谋到这种地步。

    顾聿之对她的付出,她已经再也还不清了。

    紧闭的会议室静悄悄的,只有肩膀低垂的少女,指缝中溢出痛苦的呜咽。

    阳光斜照窗户,打在冷白地板上的阴影一寸寸消失,连房间里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冷得像是冰窖。

    指缝中滴落的泪水砸在地板上,打出一块亮晶晶的小水汪。

    恍惚间是身形高大的男人俯下身来,粗粝的指腹静静蹭过她的脸颊,磁性的声音格外温柔。

    他说:

    “心肝儿,等着。”

    “老公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顾聿之的手术很成功,因为年轻,恢复情况也比医生预判的要好。

    夕阳跃下山岭,又在另一个清晨里弹到天空。

    可顾聿之一直昏迷着,半点没有要苏醒的痕迹。

    顾父在医院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顾母劝慰着,又去庙里进了香。

    姜母熬了他喜欢吃的粥,不间断的让人送来,就连姜栀枝都几乎长在了医院里。

    可顾聿之依旧昏迷着。

    姜栀枝推测是因为伤到了后脑勺,问医生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医生几次欲言又止,说出来的话很委婉:

    “顾总劳神伤身,或许也想歇一歇。等他休息够了,就能醒过来了。”

    所以他不想醒过来,只是因为下意识的回避这个世界。

    他没有珍贵的,可以让他新生的爱。

    他被所有人背弃。

    父母兄弟,挚友亲朋,甚至他的爱人。

    他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

    他更不想睁开眼睛就被抛弃另一次。

    所以索性沉溺在了另一个世界,不要再睁开眼睛看她了。

    顾家太子爷出意外的消息不胫而走,多的是人怀着各种心思想要上门探望,顾家封锁了整个楼层,可姜栀枝下楼回家换洗衣服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医院里许多明显不是患者家属的身影。

    打扮的很用心的男男女女,踩着摩登的长靴,又或者是西装夹克,怀里抱着鲜花,手里提着礼盒。

    男士对着玻璃的倒影练着脸上的戚哀,女士将口红擦的很淡,又将手上的饰品往衣袖里藏了又藏。

    电梯不通,对方熟练的上了楼梯,嘴里还念叨着麻烦死了。

    又或者是另一部分穿着便装的人,即使没有拿着长枪短炮,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大概是哪家报社的记者。

    好像受伤住院的顾聿之是什么可以牟利的巨大奇观,又或者一条上升的捷径,走关系的小道。

    无数人挤挤挨挨,仰视着他,憧憬着他,又想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只是某种具象化的权利的符号,是利益的代名词,是顾家炙手可热的太子爷。

    除了不是活生生的顾聿之。

    少女长而卷翘的睫羽颤动几次,从心底弥生出某种无助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