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抱着她往偏殿去时,暗暗掂量了一下她,只觉得她又轻了些。
待两人沐浴回来,谢沉将人仔仔细细瞧了一遍,发现她确实消瘦了,下巴尖都出来了。
他微不可及地皱眉,向梁尧吩咐:“明日让御膳房做些可口的菜肴来。”
梁尧自是应下。
谢沉上了龙榻,将人箍在怀中渐渐睡去。
一夜好眠。
第二日给皇后请过安后,裴听月又回了承明殿。
她欢欢喜喜地跟着谢沉一同坐在书案后边,让人拿笔墨过来,“快到中秋了,皇后娘娘让六宫妃嫔给家里写家书呢。”
谢沉看着她面前厚厚的信纸,无奈道:“你这是打算写多少呢?”
裴听月不觉得这信纸很多:“嫔妾位份低,好不容易写一回家书,自然有很多话跟家里聊。”
按大启宫规,主位以上的妃嫔每月可寄一封家书出去,至于主位以下的,那得等到中秋或是年节才能寄一封出去。
原主进宫以来,位份低微,一共只写过三封家书。既然她接替了原主,这责任也得接替过来,为人父母的,自是想多听听儿女的消息。所以,她打算多写一点。
谢沉给沾了墨的紫毫笔递了过去:“这支笔轻便,你用这个写。”
裴听月接过来,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往日记忆。
原主父亲名为裴照,在先帝在位期间考中了进士,先是在临安府府城里任职正八品的知事,后来升为正七品推官,许多年都未变动过了,在原主进宫前夕,裴父依旧是正七品推官。
裴母则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女子,她是落魄举人之女,本和裴父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可架不住裴父喜欢,执意将她娶了过来。
两人成婚后,生下来了三子一女。三个兄长在上头,原主是小女儿。
原主从小样貌就出挑,她又是唯一的女儿,家里人不拘束着她,头面钗环、绫罗绸缎没少了她的,将她惯得娇纵、无法无天。
原本裴父裴母并不着急,以为她大点就会好转,谁知忙完三个兄长的亲事,回过神来再来看她,她的性格已定下,改正不了了。
裴父裴母怕她嫁人之后受委屈,暗地里赶忙给她寻摸亲事,想给她找一个性格好的郎君迁就着她。
原主的美貌在临安一府是出了名的,哪怕她性子不好,年轻郎君们依旧趋之若鹜,更有甚者,放言可入赘裴家。
裴父裴母挑花了眼,还没定下婚事呢,帝令大选,各州府都送秀女入京,原主就被送入了京城。
裴父裴母只以为原主不会选上,毕竟熙宁一朝,还未有家世不显的女子进宫的。
是这样想的,但裴母临行前还是心神不宁,当了自己的嫁妆,又拿了家中一半积蓄,一共五百两银钱让原主带上京城,以备万一。
万万没想到,原主真的入选了,从此和父母,相隔千里。
回忆到此处,裴听月轻轻叹了一口气。
原主真的很不懂事,前三封家书尽是些牢骚委屈之言,恐怕裴父裴母看见了,得日夜忧思。
思虑了一会,裴听月心中有了想法,她立即下笔,在信纸上认真写来。
一旁的谢沉,正拿着朱笔批阅奏章。
帝妃二人正凝神做事,殿内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直至午时,到了用膳的时辰,两人才从桌案前起身。
谢沉拿起裴听月的家书看了几眼。
她的家书内容写的很详细很琐碎,从皇后给她换宫殿,到每一次升位分都事无巨细,她还写怎么认识的宋贵妃,以及贵妃养得小猫团团,信纸上尽是温馨的事,那些算计陷害尽数被她隐了去。
“听月这是报喜不报忧?”
裴听月哼唧:“嫔妾长大了,自然要懂事些!”
谢沉摸摸她的小脸:“真乖巧。”
裴听月拉着他的胳膊向外走,“皇上,咱们快去用膳吧,下午嫔妾还得继续写呢。”
“还没写完?”
裴听月点点头:“还得问一下兄长们的近况,最后还得写皇上对嫔妾有多好呢!”
谢沉被她逗笑:“还有朕?”
裴听月很认真:“当然啦!”
两人在膳桌前坐下,裴听月看着一桌的山珍海味,却压根没有兴致,她挑了几个凉菜吃了。
谢沉看得直皱眉头。
他给夹的几棒子菜她压根就没有动,拨到一边去了。
“朕给你夹的菜怎么不吃?”
裴听月摇摇头:“不好吃。”
谢沉夹了块黄焖羊肉放在她的面前:“这个好吃,你平日不是喜爱吃这个吗?”
原本御膳房做的这道黄焖羊肉,入口软烂,还没有羊膻味,裴听月确实喜爱吃,可最近一看到,只觉得油腻,一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
裴听月用筷子拨了拨食碟里的羊肉,还是下不去嘴,最后苦着脸看向谢沉。
“这个也吃不下。”
谢沉看着她,声音严厉了些许:“不许挑食。”
本来就够瘦了,再消瘦下去还了得。
裴听月低着头,磨蹭着就是不吃。
谢沉叩叩桌案:“裴听月。”
被喊了大名,裴听月不敢磨蹭了,她不情不愿夹起那块羊肉放进嘴里。
原本鲜美的肉汁让裴听月恶心反胃,只能强逼着自己咽下去。
谢沉见她吃了,又夹了一块鱼肉给她,“再尝尝松鼠鳜鱼,朕特地让御膳房给你做的。”
裴听月最爱吃鱼,尤其是御膳房做的这道松鼠鳜鱼,鳜鱼是时节性的东西,这个月份,宫中也不多见,婕妤位分是分不到的,她只能在承明殿里过过嘴瘾。
看着面前的鳜鱼,裴听月没多想,夹起来放进嘴里,可入口的一瞬,鱼腥气直冲脑海。
她当即起身,吐在了痰盂之中,可那股腥气在唇齿间挥之不去。
裴听月吐了个天昏地暗,难受地眼泪直流。
谢沉在第一时间就过来了,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有刺?喉咙卡住了?”
裴听月一直反呕,说不出话来。
谢沉面色不怎么好,他没想到一块鱼肉竟会让她这么难受,还不如不吃呢。
他吩咐梁尧:“拿盏清茶来。”
梁尧没动,直愣愣地看着裴听月。
谢沉动了怒气:“朕说的话没听见吗?”
梁尧登时就跪下了:“皇上,奴才瞧着,婕妤的模样倒像是害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