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戌时,风雪越来越大,再休整下去,真要在这荒郊野岭冻死了。
无奈,马队只有顶着风雪继续出发。
马车是坐不了了,沈安安骑着枭龙,将两小只都护在怀中,大氅将他们护的严严实实的。
赵小高为免耽误时间,给王坡也配了一匹马。
王坡手脚是解开了,但却骑在马背上闷闷不乐。
夜亦德探出一颗小脑袋,问着和沈安安并驾齐驱的王坡,“你不跑吗?”
“做人要讲诚信,说不跑就不跑。”王坡忽地声音拔高了些,“侯爷待我恩同再造,我定唯他马首是瞻、在所不辞。”
王坡心里苦哈哈,谁家好人吃了毒药还敢跑?小命要紧,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安安瞥了他一眼,今个儿他这是抽了什么疯?
子时,他们抵达了由铁县。
街道上还保持着往日繁华的模样,只是人烟稀少,排排密布的打铁铺子,看的出来都已经关张许久了。
偌大一个县,冷冷清清的,沈安安感觉像是走进了一座废城。
探路的斥候向赵小高汇报着:“侯爷,不能再往前走了,大雪封山,有雪崩的可能性。”
赵小高此时脸色难看,火光的映照下,仿若地狱阎罗。
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不悦的冲就近一名地网道:“找个好些的客栈,这几日就歇在这儿了。”
“是。”那名地网应下,策马先行去找客栈了。
赵小高冷眸看向王坡,那视线就像刀子一样,仿佛要将王坡千刀万剐了。
王坡也是个识趣的,低着头假装没察觉到。
不多时,地网找到了客栈。
赵小高要了一间上等厢房,洗漱后点了一桌子菜肴,命人将王坡带到了他屋中。
他询问过王坡如何练闭气功,被告知只需闭气方可练成。
于是乎,赶路的途中,赵小高一直都在练习闭气,弄的他头昏脑涨,极不舒服。
他方恍然大悟,若这闭气功如此简单就能练成,又如何成为一门上乘的厉害功法的?
两名地网将王坡押了进来。
“侯爷……”王坡刚想张嘴输出,地网“啪”一巴掌呼在了他嘴上。
就听赵小高无波无澜道:“从这一刻开始,他敢呼吸一下,就宰了他。”
下一瞬,王坡左边的地网拔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王坡右边的地网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鼻子前。
不是,憋多久这也没说啊?
不过没关系,呼吸嘛,又不是非要用嘴和鼻子,眼睛耳朵哪个不行?
王坡就这么憋着,赵小高就这么盯着。
憋着憋着,王坡毒性发作了,犹如万蚁噬心,意识也在渐渐被吞没,最终倒在了地上。
地网见状,就要挥刀而下,赵小高制止道:“住手。”
他不慌不忙的起身,来到了王坡跟前,一脚踩在了他的肚子上,“本侯问你,闭气功当真只需闭气如此简单就能修成?”
他手上不知何时捏着一只装了五石散的瓷瓶,在王坡眼前摇晃着。
王坡眼泪鼻涕直流,“断无虚言。”
四个字,说的像临终遗言一样,每个字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这种身体的巨大折磨,简直无法言喻。
赵小高足足看了他一刻钟,才将手中的五石散给了他,“这够你用几天了,拖出去。”
其实五石散没有解药,乃是陛下炼制出来专门给天罗地网用的,用量的多少决定了服用之人能活多久。
一般天罗地网都是将五石散用于敌国细作身上,刺探情报的。
而赵小高之所以暂且留着王坡,正是因为想要练成闭气功。
赵小高见王坡真的没骗他,便又坐回了椅子上,长长吸了一口气,许久未吐纳。
一双漆黑眸子染着阴骘,他仍是觉得王坡有所保留。
反正他不急,那就让五石散慢慢的侵蚀那个屎壳郎吧。
沈安安也是美美的吃了一顿。
地网还是会找客栈的,能在人烟稀少的由铁县里找到这么一家有美味的客栈,实属不易。
辣炒牛肉、萝卜羊汤、肚包肉……别看只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菜,但在闹饥荒的启西,已是人间珍馐了。
空了盘子,瞬间觉得暖和了不少。
“母妃。”夜亦德擦了擦油腻腻的嘴,“时候还早,我们去玩玩吧。”
沈安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肚,吃得好长得也好。
不似上一世常在军中,大饭量也消耗得掉,现在真是多吃一口都变成了肉。
享福是一回事儿,但美是另外一回事儿。
她站起身,“那就去消消食吧。”
她叫着夜亦天,“回来再看,不玩白不玩。”
夜亦天头也不抬,“不去。”
“走吧亦德。”沈安安也不再劝,牵着夜亦德就要出门。
“啪”一声,夜亦天将手中书本摔在了桌子上,小小的人儿颇怒道:“孤说不去,你就不带孤去了?”
沈安安一脸无奈,孩子就是孩子。
她弯腰将夜亦天抱起来,一只手拍着他的背,哄着:“哦哦哦,带你去。”
“哼。”夜亦天傲娇的别过了头。
夜亦德朝着她伸出两只胳膊,举的高高的,“我也要我也要。”
沈安安垂眸看了夜亦德一眼,造孽啊,真是够够得了一天天。
她又弯腰将夜亦德抱了起来,“哦哦哦,没手拍。”
她就这么领着两小只,出了客栈。
夜亦德趴在她的肩膀上,呼呼的冷风里他小手举着小风车,转悠个不停。
街上空荡荡的,实在没什么好逛的。
不知走了多久,在一个三岔路口,沈安安正犹豫着要走哪条路。
“当当当”的打铁声传来。
“这么晚了,还有打铁铺开着?我还以为这里的打铁铺都关张了。”沈安安兀自说着,循着声音而去。
现在是打铁淡季,因为并不是农忙的季节,军中所用的武器,也不会寻民间铁匠。
这家打铁铺这个时辰还不打烊,倒是稀奇了。
不多时,沈安安便来到打铁铺前。
大冷的冬天,铁匠光着膀子,连铁匠标配的围兜他都没戴。
打铁炉前,坐着一个半大小子,正奋力拉着风箱。
“咳咳咳。”年过半百的铁匠一边抡着大锤,一边咳着。
嘴里喷出来的唾沫,是红色的。
“爷爷,还是歇着吧。”那半大小子拉风箱的动作未停,扭头不住的看向铁匠,关切着。
沈安安将两小只放下来,看着茅草屋檐下挂着的农具,“这手艺,老人家,后来改行的吧?”
“能否帮我打杆枪,只要枪好,价格随你。”
沈安安手上还拿着一把小镰刀,腾出手轻拍着夜亦天的肩膀,“是吧亦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