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柳霜序痛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
祁韫泽的动作猛地顿住,这才想起她在祠堂跪了好几个时辰。
他立刻松开钳制,掀开她的裙摆查看——原本就青紫的膝盖此刻肿得更高,一片触目惊心的淤血。
“霜儿……”他声音里的怒意瞬间消散,只剩下满满的自责。
柳霜序看到他这副神情,不免动容,轻唤一声:“大人……”
她的声音细如蚊呐,却还是让祁韫泽听清了。
祁韫泽下颌紧绷,声音里尽是柔情:“别说话,你的膝盖需要处理。”
说话间,已经有高婆子送来了伤药。
高婆子看了一眼柳霜序的膝盖,满是心疼,道:“大人,你到底是男子,下手没轻没重的,不如让奴婢来吧。”
祁韫泽并没有说话,而是蹲下身子,仔仔细细替柳霜序上药。
他的动作太轻,好似生怕会弄疼她一般。
柳霜序望着他的后背,突然发现他官服后襟竟被冷汗浸透了一片,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颤——原来他方才的镇定自若都是强装的。
“为什么要承认?”祁韫泽突然开口,手里金疮药瓶捏得咯吱作响,“你明明可以说那陈嬷嬷是来威胁你的。”
柳霜序垂下眼帘:“妾身确实见过陈嬷嬷。”
“然后呢?”他猛地转身,眼中翻涌着压抑的怒意,“你就任由母亲误会你与国公府勾结?还是说你当真——”
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
他是相信柳霜序的,可怕自己的这份信任最后却成了一场空。
他闭了闭眼,动作仍旧轻柔。
“不是的——”柳霜序开口,“我没有和国公府勾结。”
“陈嬷嬷上门来,也不过是希望我能够让宋千月见一见昭昭罢了,我那时还不知昭昭在府外,便搪塞了过去,没想到……”
药粉洒在伤口上时,她疼得指尖掐进掌心,声音也就戛然而止。
祁韫泽突然握住她的手:“疼就喊出来。”
“比起父兄在诏狱受的刑,这不算什么。”她勉强笑了笑,却见他脸色骤变。
“霜儿。”他声音沙哑,手指轻轻抚过她掐红的掌心,“你可是在怨我未能替你父兄翻案?”
柳霜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大人何出此言?”
她曾经也是怪过祁韫泽的,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明了国公府和明安王的势力是不可能轻易撼动的,既如此,她便不会怪祁韫泽。
自己也没有资格怪他。
“若非如此,你为何宁可独自扛着国公府的压力,也不愿与我商议?”他苦笑一声,“在你心里,我就这般靠不住么?”
柳霜序心头一震,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不是的……”
话到嘴边却又哽住。
她该如何解释?说她不想连累他?说她怕他与国公府为敌?这些理由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祁韫泽反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你要信我——”
“柳家的案子已经有了进展,只要能够抓住国公府的罪证,你家也就能够翻案了。”他言辞恳切,“我先前不愿意告诉你这些,是不想到最后我没有替你父兄翻案,你会怪我,可现在,我不能不说……”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不信我。”
柳霜序的指尖颤抖,眸中泛起水光。
她原以为祁韫泽将整个柳家都当成了累赘,这才迟迟不愿意出手相助,甚至还将自己囚禁在府中,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自己误会了他。
她垂下头去,不敢和祁韫泽对视。
夜色渐深,烛火摇曳,在柳霜序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低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笼玉看到她这副样子,止不住的心疼,上前劝道:“夫人可是还在为了老夫人今日责罚你的事情而伤心?”
她的声音轻柔,却让柳霜序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柳霜序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她声音哽咽:“老夫人先前对我那般好,我自然也是将她当成了长辈敬重,却不想宋千月做错了事情,也连累了自己——”
“我对祁家没有半点坏心,从未想过败坏祁家的名声,为何老夫人就不肯信我呢?”
“难道她从前对我的疼爱只是因着国公府?只是因着宋千月不成?”
笼玉听得这话,自然也是心疼不已,不禁握住了柳霜序的手,道:“老夫人年岁大了,又被宋大小姐伤透了心,难免多疑些……”
她替柳霜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又道:“奴婢先前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亲眼看着她拉扯祁大人有多不容易,她好不容易熬了出来,自然不能让任何人做出可能会损害祁家名声的事情……不过夫人心真,想来老夫人日后会明白你的心思的。”
“老夫人那么聪慧的一个人,怎么就在这件事情上看走了眼?”二丫问道,“我家夫人和宋千月分明就是云泥之别。”
柳霜序见她二人这般为了自己着想,也破涕为笑。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
紧接着,高婆子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赵嬷嬷,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了?”
赵嬷嬷隔着窗子,往里看了一眼,见还亮着灯,不免心虚,道:“老夫人方才歇下来,我才想着来看看夫人……今儿的事……夫人可有怪我?”
屋内霎时一静。
高婆子原本也怀疑赵嬷嬷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突然见人过来,便明白了她的身不由己,连忙开口,笑道:“你夹在老夫人和夫人中间才是最遭难的,夫人明白你的苦心,自然不会怪你,只是你这个时候过来,难道就不怕老夫人起疑心吗?”
“这倒无妨。”赵嬷嬷摆了摆手,“这两日都是表小姐伺候老夫人,倒也省了我的事。”
“我想着夫人是个心细的人,难免会误解了我的意思,这才想着上门来解释一二的,要是夫人还没睡,不知是否肯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