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钰环抱双臂,指甲深深陷进上臂的软肉。
她看见贺城轩西装袖口磨损的线头,看见他脸色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却唯独看不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贺总。
"阿钰,我也付出了代价。"
贺城轩忽然笑了,眼角挤出苍凉,
"现在的我一无所有,但内心深处反而……前所未有地清明。"
咨询中心的玻璃门,映出两人对峙的身影,一黑一白,像棋盘上僵持的棋子。
"阿钰,我并不奢求你原谅。"
贺城轩往后退了半步,和景钰拉开安全距离,
"我只要能……远远看着你们平安就足够了。"
风掠过景钰的耳际,带着初秋的凉意。
景钰终于在白大褂的内袋里,摸到那瓶防狼喷雾,她用力捏着了金属罐体,没多久就被她的掌心焐得发热。
她盯着眼前的男人,垂落的睫毛,思绪翻涌。
那年的法庭上,正是她亲手递出的证据,才让他锒铛入狱。
如今,他西装革履地站在这里,说只想远远守望……
这实在不像贺城轩。
这温柔表象下,会不会藏着淬毒的刀?
监控摄像头无声的转动,红光像一只,永远不会眨的眼睛。
"贺城轩。"
景钰的声音,像淬了冰,
"我现在过得很好,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阳光斜斜地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贺城轩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凝视着她,眼里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你现在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
贺城轩的目光,扫过她空落落的无名指,
"阿钰,你真的过得好吗?单亲妈妈不好过,我知道……"
景钰猛地,攥紧了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金属笔帽硌得掌心生疼。
"我过得好不好——"
她一字一顿地说,每个音节都像刀尖划过玻璃,
"轮不到别人来评判!"
贺城轩突然话锋一转:
"好,阿钰,那我问你……刚才那个小男孩他的父亲是谁?"
他的声音发紧,
“是那个军官?还是你的导师?”
话还没说完,就被景钰咬唇的动作打断。
她的下唇被咬得发白,留下一个清晰的齿印。
"算了,我不问了。"
贺城轩抬手想碰景钰的肩膀,又在半空停住,最终颓然落下,
"阿钰,我要谢谢你"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谢谢你在女儿面前……维护我的形象。"
西西刚才雀跃的神情,和那句脱口而出的"国外寄来礼物"……
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这个残忍的温柔。
贺城轩已经猜到了,景钰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入狱的事实,告诉他们的女儿。
景钰编织了一个完美的谎言,让女儿心中的父亲,永远光鲜亮丽。
"别自作多情。"
景钰突然打断他,声音像碎冰相互碰撞,
"我只是"
她望向休息室玻璃窗后,正在玩拼图的两个小身影,
"不想让西西失望。"
秋风卷起一片梧桐叶,打着旋落在他们之间的台阶上。
景钰转过身,白大褂扬起一道决绝的弧线,一缕发丝拂过贺城轩僵在半空的手指。
"并不是为了你。"
她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单薄却挺拔,
"别想太多。"
贺城轩站在原地,望着景钰离去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她发丝拂过的微凉触感。
他忽然想起从前,自己会怎样暴怒地拦住她
——摔碎手机、砸烂车门,用尽一切手段,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
那些偏执的占有欲,像毒蛇般缠绕心脏的日子,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贺城轩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那里已经没有了,当年攥住她手腕的蛮力,只剩下小心翼翼的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