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家庭不简单,人际关系也复杂呢?”

    尾音悬在二楼的风里打转,他听见自己喉管深处溢出的颤音,像被砂纸磨过的琴弦。

    落地窗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以及身后空荡荡的房间里,那束孤零零的落地灯,投下的惨白光晕。

    听筒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母亲又在用那只,雍正年间的斗彩盖碗饮茶。

    漫长的沉默里,他几乎能看见母亲用尾指,将鬓角银丝别回耳后的模样,羊脂玉镯磕在红木桌沿,发出佛堂木鱼般的轻叩。

    “阿松,我们不能再去你”

    水雾在玻璃上凝结成珠,蜿蜒着爬过他刚写下的“jy”两个字上。

    "这种滋味,我们体会一次就够了。"

    母亲的叹息混着茶香,从300公里外的海城飘来。

    “请你答应妈妈,别再和那个女人来往,好吗?”

    那个女人,景钰。

    那个被嚼碎又咽下的名字,终于破土而出,窗外的风声突然变得喧嚣,吞没了母亲尾音里那声哽咽。

    李岩松的手指,深深掐进掌椅的藤编裂缝里,松木香混着草药熏烟在鼻腔灼烧,却压不住母亲压抑的抽泣。

    那句  “为什么?”  在他喉咙里反复打转,却被母亲的哭声,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夜色穿过雕花木格窗,在李岩松手背上烙出繁复的阴翳,像战壕铁网投下的死亡花纹。

    那些支离破碎的战场画面,在橡木墙板的年轮里流转。

    爆炸掀起的黄土,战友最后凝固在喉间的嘶吼,还有邢永元那张隐在硝烟后的脸。

    可现在这些记忆,都像被雨水泡发的旧报纸,字迹模糊地漂浮在颅骨内侧。

    为什么他一觉醒来,世界天翻地覆?

    他的仇人邢永元已经伏法,这本该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可他却丝毫没有复仇后的快意。

    那个曾经无数次在他脑海中被折磨、被审判的身影,如今已化作尘埃,可他却连亲手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究竟是谁,在他不知情时悄然出手,了结了这段恩怨?

    他原本以为,为战友报仇之路会布满荆棘,需要耗费无数心血,可如今一切却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莫名其妙。

    他喜欢的人,已经成为他的女人,这本该是甜蜜的开始。

    当他最初得知这个消息时,心中涌起的那股喜悦,瞬间驱散了多日的阴霾。

    然而,如今周围人的言辞,却如一盆盆冷水,无情地浇灭了他心中的热火。

    他们说,他深爱的女人,竟是暗算他的人。

    这怎么可能?

    她每次看着他的样子,笑容明媚,眼中爱意流转,那份肉眼可见的真挚情感,怎么会是伪装?

    他想不顾一切的靠近她,可是好像所有人都在阻拦。

    他想顺从脑海中那一片混沌的记忆,努力将她从生活中抹去,试图让自己的世界回归平静。

    然而,每到夜晚,当黑暗笼罩,万籁俱寂,她的身影都会出现在他梦中。

    梦中的她,时而笑语嫣然,时而泪眼婆娑,一声声呼唤,将他的心越缠越紧,让他在醒来后,陷入更深的迷茫与痛苦之中。

    海城。

    咖啡厅的落地窗凝着薄雾,姚子濯将蜂蜜柚子茶,轻轻推向景钰。

    这是他特意选的角落位置,离产科病房,只有两栋楼的距离。

    "他把你们所有的的事,都忘记了。"

    姚子濯言简意赅的,说出这件事实。

    深邃明亮的眸子腾起一丝玩味,他抿了抿薄唇,